“千万不要东张西望！”

姜明仔细叮嘱道。

林凡心中记下，夹在两个道士中间向悔过碑深处走去。

悔过碑，在太上宫六大禁地里排名第二，里面的凶险可想而知。

入门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就成功闯入两个禁地，这种机缘不知是幸，或不幸。

不过对于现在的林凡来说，好奇永远多于恐惧，他抬头望天，心中叹了一句：邪门！明明一览无余的天空，像是被人笼罩了一层薄纱，四处流动的气流碰到之后，竟是自动回缩，不敢做任何停留，如同有什么东西照看着这里一般，令人对这里的一切事物都心存敬畏。

起始的路程到处都是干枯的木桩，满眼的残破景象，干涸的地表连半根杂草也没有，偶尔还可看见有丝丝的黑气溢出表面，给本就压抑的空气平添几分诡异。每每碰到黑气，那四名道士都要带着两人小心翼翼的绕开，再施法将黑气镇压回去。

他好奇的看着四人如临大敌的眼神，心中微禀。

继续前行，翻过一座小山丘，仿佛看到了一处海市蜃楼，以眼前的小山丘为界限，竟是一眼望不边际的黄沙，细细的沙尘随着远方的风吹进眼睛，林凡仍有些回不过神，他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传说中的悔过碑里尽是黄沙。

林凡忍不住回头想看看来路，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身后的世界眨眼尽皆变成沙，来路莫名的消失了。

他不可思议的问道:“这是幻境吗？”

一路上都在找话说的那名道士略显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还知道幻境？”

林凡晦涩一笑，道：“我去过青魔窟。”

话音一落，那道人的眼睛顿时一亮，惊奇的说：“你就是林凡，那个胆大包天的愣头青？”

虽然人在屋檐下的道理早已领略，但被人当面说成愣头青，心头还是一阵的不爽。

另外三个道士也惊奇的回过头，像看着怪物一般的打量着他。

林凡被看的发毛，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们在太上宫待了这么久难道没去过？”

一个貌似老大的道士上前一步，微一抱拳，说：“我等兄弟眼拙了，我们确实没机缘前往魔窟，但能进入那凶险之地，又可完好无损回来，小友定有过人之能，我们只知拿人，却不知是小友，今日既到了我们的地盘，就顺水送个人情，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老四，他一定尽量满足。”

林凡眨眨眼睛，不知所措的看向姜明，姜明揶揄的一笑，道：“能得悔过四友（夏）四（龙）大（吴）杰（莫）空的褒奖，小师弟这回可给玄清宫争脸了。”

四人各自相视一笑，也未客气。

一路上唠叨不停的莫空忽对林凡嘻嘻一笑，说：“小家伙不必多心，眼下太上宫正有大事要发生，我们四兄弟也是为自己谋一份出路而已。”

“什么大事?”他二人诧异的问道。

莫空古怪的说：“玄清那老头可是出了名的护短，这回却一意孤行，不顾众长老的反对，执意将你二人放入这悔过碑中，你们以为这里面会没有事？”

“可那端木斗也进来了呢。”

莫空冷笑着说：“他是进来了，只不过---”

“师弟，”夏四组织莫空继续说下去，清冷的接道，“这其中的缘由，二位日后自会明白，你们只需记住，我们是友非敌即可！我们抓紧时间赶路吧。”

四道士各从怀中摸出一块泛着黄色光晕的圆形转盘，用来指示方向，四人各念法诀，四柄硕大无比的仙剑平地而起，狂暴的气体将脚下的黄沙轰出四个方圆近十丈的大坑，带着一头雾水的二人冲上云霄。

什么叫有大事发生，就把他们扔在这大沙漠之中？

什么叫做为自己谋一份出路？

林凡低头俯瞰下去，眼中的景象又变了，只见由六人出发的地方启始，一条不见尽头的无底深渊无声裂开，随处飘散的云层荡漾其中，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视觉体验。

他再次问莫空：“莫师叔，这些真是幻境吗？”

“你错了，”莫空龇牙笑道，“你现在看到的，都是真的。”

林凡难掩心中的震惊，继续问：“为何这里叫做悔过碑？”

莫空沉默半晌，眼睛望向不知名的虚空深处，用一种缅怀的语气说：“因为曾经有位祖师犯了大错，幡然醒悟后，对着自己亲手造下的孽悔恨不已，便化尽周身的法力，身化无字碑，他愿用自己的魂魄，将为祸中州大地的几个大邪魔尽皆镇压于此，甘愿守护这世间苍生万民，直至玄功散尽，魂魄消散。”

一直静静聆听的姜明听完也忍不住叹道：“世间竟有此奇人！可不知他是哪位祖师？”

莫空的声音似空似幻，淡淡的说：“那位祖师身具大慈悲之心，只是身受魔气的侵蚀才行下了助纣为虐之事，如今都已烟消云散，身为后辈，他的名讳还是不提为好，剩的搅了他老人家的安宁。”

正说着，眼前景象忽又一变，在无边荒漠的尽头，一座一人多高的寂寞石碑静静伫立，任凭四周的黄沙肆虐，却始终不能靠近其周身十丈，它幽幽的望着来人，忽然发出一片灿烈的白光，像是等待了千年的时光，终于等到了伊人惊艳的回眸一笑。

是夜。

沙漠的夜晚并没有想象之中的恐怖，相反，或许是因着荒芜的衬托，天上的星辰变得格外璀璨，像是一场盛会，静静的在夜空里绽放。

林凡双手抱头，背靠石碑仰望星空，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憧憬，惊醒之后却不知究竟想了些什么。

四大杰空四位道长将二人送至此处，留下了几袋清水和足够充饥的食物即匆匆离去，临行之际，莫空偷偷塞给他一块圆盘，叮嘱他，若遇危难就捏碎手中的它，他会尽快赶至。

林凡轻轻触摸着怀中的圆盘，熟悉的冰凉清气缓缓在指尖环绕，他好奇的将自己的本命清气灌入其中，吃惊地发现，还未碰到轮盘，清气就被突然发出的青光吞噬的干干净净。

他心中惊异，莫空的修为至少在玄清境，因为只有踏入玄清境之后，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将玉清境修来的清气顷刻瓦解。

姜明席地而坐，全神贯注的修炼，林凡无奈的耸了一下肩膀，只好靠着石碑和衣而睡。不知为何，靠着这无名的石碑，他总有一种甚是踏实的感觉，在这寂天静地生灵绝迹的荒芜里，这枚石碑竟变作了守护神，也算是一种恩赐吧！

胡乱想着，渐渐进入了梦乡。

一旁的姜明缓缓睁开双眼，心念一动，一个透明的光罩轻轻将林凡笼罩其中，见他翻了个身，脸朝着黑色石碑，双臂做拥抱状，口中哼哼唧唧不知在说些什么。

自从在化龙山下遇到后，眼见他情绪的大起大落，姜明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早将他当做弟弟来看。

所以，在少年孤身一人闯入魔窟之际，会不顾身份与敬畏的师父出言顶撞；所以，在少年受人欺负的时候，不惜抱着与七大长老势力公开决裂的决心，也要为他出头。

他出于哥哥的本分，才那样做。决绝、没有任何犹豫。

这难道就是人世间的情感吗?

姜明摇摇头，阻止继续想下去。

不远的沙谷里，一道幽幽的白光突然冲天而起，手边的仙剑（夏四说相信两人不会逃走，故交还与他）竟不受控制的悸动这，甚至参杂着一种莫名的兴奋。仙剑通灵，与主人心有灵犀，姜明皱眉头看了看熟睡的林凡，这才放心的走到石碑边界，祭出仙剑，呼啸而去。

其实，修道的机缘和喧嚣的尘世里没什么区别，同样需要抓住一切可抓住的机会。

白光一起，姜明就知道，属于他的机缘来了。

林凡砸着嘴巴继续沉睡，并未注意到眼前发生的一切，一直到姜明消失在天地尽头。

就在这时，古怪的一幕发生了，通体黝黑的石碑轻轻一颤，一个形神枯槁的老者缓缓出现在石碑旁边，他就那样静静看了他。

苍穹无语，老者抬头望上，目光一凝，下定决心一般，双手合十，古怪的法诀出现在指尖，法诀指向睡得香甜的少年，诡异的事情出现了，只见随着老者法诀的不断变幻，林凡无意识的盘膝坐起，一个和老者一模一样的法诀出现在他的手上，夜幕渐暗，一股淡淡的黑气悄然闪现在少年的眉心，良久之后，缓缓散去。

老者脸上露出慈爱的神色，他自言自语道：“嗬，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