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卉婷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一进屋,秘书王萍就告诉她,石天明来过至少三个电话了。请她马上回电话。
柳卉婷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扭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桌上林伟文新发来的传真上。传真对石天明这次进口表示满意。又问第二单能否正常运行,让柳卉婷近日做出书面报告。
但她此刻哪里还有心思。
石天明今天要她对推广费一事做出明确答复。“否则……”他没有说下文,但柳卉婷相信这“否则”下面又会有她意想不到的行为。那次为了海关商检,石天明跑到这儿怒发冲冠的大吼,至今让她心有余悸。她是再也不敢和石天明正面冲突了。
因此,昨天晚上,在这个房间,面对压抑着愤怒的石天明,她一直柔声细语的。从内心深处,她并不想惹翻了石天明。她喜欢他,越了解越喜欢。但令她苦恼的是,他走不进这个男人的心里。她想让男人懂得她的用心良苦,但他不懂。她和石天明就像两根绵延向前的平行线,怎么也找不到交点。多少次,她屈尊折腰,把自己这条线扔过去,只要石天明肯接,两人就相交了。可石天明不接。他是个榆木脑袋。如今都是哪个年代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多少人为了积敛财富不择手段,连杀人越货都干。而她这儿,放着随时可捞钱的机会,只要略略做一些技术处理,名正言顺地就可以把钱从别人的口袋转入她的口袋。而她是要和他做一家的。有她的好处还会没有他的吗?可这个傻瓜,却一口一个“我要挣钱,我就合理合法用自己的劳动挣钱。挣黑钱不会有好结果的。”真是愚不可及。什么黑钱白钱。有钱就该挣管他是什么钱。
就拿一期推广费来说吧,二百万早就到帐户了。但从一开始她就没准备全部给经销商。这点,林伟文比她还油。他们早就商量好,最多给石天明他们一半。另一百万,只需拿出二十万在大陆做成名片皮夹、钢笔、笔记本之类的算做礼品,送给医院。但对经销商报价一百万。仅此一项她和林伟文就能挣八十万。一人一半各四十万。神不知鬼不觉的。现在外企公司,但凡有个权力的中方代表,谁不这么干?又不是你的公司。洋老板哪天瞧你不顺眼了,一脚蹬你出来,决不会心慈手软的。你现在有这个机会,干吗不从外国老板那儿多捞点?
可石天明愣是要断她的财路。柳卉婷把一部分礼品送给那个经销商,对方虽然不情愿,但慑于柳卉婷淫威,也都准备忍了。和柳卉婷提供给他们未来的利益比,这不过是“毛毛雨”。人家心里不平衡给你石天明打个电话,你倒是帮着遮掩点。他到好,先暴怒起来。接着把礼品出处查了个底溜。昨晚摆出一个要和她决战的样子。
但他也不想想,一块肉没入口时,我可以不吃;可我都吃到嘴里了,你让我怎么舍得吐出来?更何况这是一块处心积虑要吃的肉。
因此,昨晚,柳卉婷软磨硬泡只坚持一点,礼品已经做出来了,无法退货。价格虽说高了一点,以后注意就是。让石天明不要没完没了地纠缠。说到后来,柳卉婷还真挺动情地对石天明说:
“天明,你没出过国,见的世面少。你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穷日子我是过够了。天明,你知道我经常做什么恶梦吗?我老梦到我家那个又深又黑的胡同,那间又挤又破的屋子,梦见我和一群乞丐滚在一起抢东西吃,最后我的东西被抢走了我哭醒过来……够了,天明。我发誓不再过穷日子。我发誓要做人上人。中国这个鬼地方,我是待够了。但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是要用黄金铺的路。我已经过了打工的年龄。要出去,我就要买个美国公民。天明,我们完全可以利用x-1号好好挣钱,以后携手去国外打天下的。你为什么不把眼光放远些呢?”
石天明却听不懂她的话,说:“我不反对挣钱。但我们可以通过正常方式正当途径挣。像这样总有一天会出事。小卉,我是为你好。”
柳卉婷“嗤”一声,轻蔑地一笑,说:“会出什么事?美国老板难道也会像你一样拿着各牌夹去查是香港做的还是大陆做的?价格高了还是低了不成?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你要不去查,谁知道?”
“你不觉得你挣得是昧心钱吗?这一分一分的都是分销商垫出来的。你挣得是他们的血汉钱。”
“他们的钱哪来的?是我给的。没有x-1号,他们挣得屁血汉钱。我现在顶多吃了些回扣而已。有什么呀!”
石天明气得青筋暴起。痛心地说:“柳卉婷,你这么一个仪态万方的女人,为什么不能清纯一点?为什么眼里只有钱?”
听石天明夸她仪态万方,柳卉婷一下子软下来了。她含情脉脉地凝视了石天明一会,叹了口气,站起身坐到他身边,身体有意向他靠过去。娇滴滴地说:“天明,我并没有不想你呀。这笔钱里,有你的十万。”她一咬牙决定从自己囊中掏出十万给石天明。为这个男人,她真有些不顾一切。
“我不要。”石天明站起身,摆出一种居高临下的神情,冷冷地说:“我劝你也不要留这些钱。就像你自己所说的那样,把眼光放远一点。我们和经销商还要长期合作的。商家诚信为本。不然生意做不长久。这事儿你还是琢磨琢磨吧,明天必须给我答复。否则……”
他留下一个“否则”扬长而去了。气得柳卉婷这一晚上心神不定,一会儿恨一会儿想一会儿怨一会儿忧。折腾了大半夜没睡着觉,也没想出办法来。
“铃叮叮……”一声电话铃,吓得柳卉婷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伸手去抓电话,突然又急促地缩回手。走到外屋,示意秘书接电话。
“是一位叫严寒冰的先生。”秘书王萍捂着话筒悄声说。
“给我吧。”柳卉婷接过电话,示意秘书出去。
“呀,严先生呀。你还想得起我呀。哼,我都以为你把我忘了。”柳卉婷嗲声嗲气地说。
“柳小姐说那里话。忘了谁也忘不了你呀。我严寒冰这一生中,还是第一回遇上你这样要风度有风度要气质有气质要才华有才华要长相有长相,总之,完美之至的女人。真是严某的福份。”
“哟,不敢当。其实呀,我对严先生也是倾慕之至。严先生的风度第一天就把我折服了。只可惜严先生那儿的门槛太高,我们高攀不上。”
“柳小姐这话说得我汗颜了。自打认识柳小姐,我三天一问候,两天一邀请。可柳小姐身边‘白马王子’太多了,至今没有赏脸给我。是我高攀不上柳小姐呀。这不,这回我不请自来,无论如何请柳小姐赏脸给我一个表表忠心的机会。”
“呀,你现在在那里呀?”柳卉婷惊奇地问。
“在五洲大酒店大厅。”
“哟,真不好意思。严先生一堂堂大总裁,竟然亲自前来,真是荣幸之至哎。”柳卉婷娇声娇气地说。
“柳小姐,快请下来吧。我中午请你吃饭。”
放下电话,柳卉婷心想:又一条大鱼送上门来了。这严寒冰像似城府很深的样子,有些让她琢磨不透。因此,虽然第一次见他就感觉这是条肥腴的大鱼,不榨点油出来可惜。但终因严寒冰道行太高,不敢轻易下口。再加上啃石天明这块骨头啃得她有些体力不支了。因此,虽然常惦着吃这条鱼,但至今还未腾出空儿。没想到,自己还没下勾,鱼儿先按捺不住了。正好,柳卉婷耸耸肩:本小姐和你比试比试。
她从里面把办公室反锁。然后脱下米色西服套裙。从衣橱里拿出一套黑色紧身羊绒衣衫裙,裙摆刚刚盖住丰满的臀部。她脱下肉色丝袜,换上一双黑色透明连裤袜。拿出化妆盒,对着小镜子。精心扑了点粉,抹了点口红。然后勾人地笑笑。起身。款款出了办公室。
见到柳卉婷的一瞬间,严寒冰眼睛一亮。这个女人果然妖冶。头发高高盘在脑后,露出白晰的脖项。长长的珍珠项琏松松地垂在乳沟,衬出高耸的乳房。
见严寒冰目不转睛盯着她,柳卉婷暗暗得意。她娇娇地伸出小手,浅浅地握住严寒冰松软的大手,两人又寒暄了一番。然后,一齐向西餐厅走去。
两人点完自己喜欢的菜点饮料。然后,互相含笑打量着对方,揣摸着对方的心思。
“柳小姐最近怎么样?”严寒冰先开口了。
“什么怎么样?”柳卉婷头一歪笑盈盈地问,射向严寒冰的两束目光像两个戴着鲜花的勾子。勾得男人足以迷乱,眼中只有了鲜花而忘了那鲜花里面的勾。十个男人九个半会去摘带勾的花儿。
那剩下的半个是严寒冰。不是他有定力。而是他没心思。他找柳卉婷不是来“吊膀子”的。虽说她有十足的魅力。但迷惑不了他。除非特殊需要,他即便找情人也不会找她。严寒冰对有控制欲的女人存着一种本能的反感。世界本来就是男人的,女人是为男人服务的,闹什么闹?而柳卉婷的控制欲他第一次见她就已经领教了。所以和她保持密切联系,是潜意识的驱动。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个女人对他有用。今天,他就是要找机会用用这个女人。
“我关心柳小姐的一切事情,只要是有关于你的,我都感兴趣。”严寒冰摆出一付极欣赏她的样子,边打量着她边说。
柳卉婷笑得更娇媚了,目光里的芬芳在向严寒冰发出诱惑的邀请。
严寒冰做出不胜招架的样子,“唉”了一声,轻轻拍了拍柳卉婷放在桌上的手。
“柳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倾慕你吗?漂亮女人我见过不少,但大多是花瓶。没有内容。花很容易凋谢了。但柳小姐不同。以前听天明谈到你,只说你是一个打开了x-1号药品市场的外方女代表,我还以为你是个泼辣厉害的中年妇女呢。那天一见,拥有这么大项目的首席代表,竟然这么年轻、漂亮、有女人味。好像上帝是你们家亲戚似的,把全世界女人的优点就集中在你一个人身上了。别说女人了,我都有点妒意。”
严寒冰这一席不露痕迹的恭维话,把柳卉婷融化了。她脸上散发着喜色,显得不胜娇羞地望着严寒冰,觉得自己和严寒冰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
“我挺幸运的。”说到这里,柳卉婷掩饰不住她的志得意满说:“很少有女人有我这样的机会。”
“有她们也未必抓得住。这是要胆识和谋略的。没有这一点,别说你不敢做,你的老板也不敢让你做。”严寒冰点出要害。
“的确是。”柳卉婷目光灼灼地说:“当时对这个项目感兴趣的人还真不少。对这个位置垂诞三尺的更是比比皆是。但我老板还是选中了我。”
“准不会选你?要我,见你一面,别的面试者我见都不要见了。事实上怎么样?你老板是英明的。x-1号还愣是让你搞起来了。不容易,真不容易。”他很感叹的样子。
“是很不容易。心力交猝的,脑细胞每天不知要死多少。”柳卉婷想起石天明,脸上露出一丝烦恼。这瞬间的表情,被察颜观色的严寒冰捕捉到了。
“项目怎么样,挺顺利的吧?”他尽量掩饰着急切的心情,故作漫不轻心的样子。
“项目倒还顺利,只是……”柳卉婷想起今天和石天明必须要断的公案,烦恼更浓重了。
“遇到了什么事?”
“噢,没什么事。”柳卉婷恢复了平静。推广费的事是不能让人知道的。“项目挺顺利的。半个多月前第一个单的货全部到了。”
“这些货卖得出去吗?”这是严寒冰最关心的。
“石天明有现成的销售渠道。这几个月市场推广的不错。货本月内会全部发到经销商手里。”
“什么时候回款?”
“石天明说两三个月内。”
“那你们第二单马上又要融资了?”
“是的,石天明已经在安排这件事了。这单又是一千万。哎?严先生,你也给我们投点钱?你大老板,出几百万还不是九牛一毛的事?”
哈哈哈,严寒冰大笑。不知为什么,柳卉婷感觉他的笑很虚空,有车胎气瘪的感觉。瞧那石天明的畅声大笑,多有感染力,那才叫男人呢。
“我当然很愿意和柳小姐合作。但你也知道,我目前的‘水上花园别墅’投资二个亿。我这人喜欢玩大的,小的我兴趣不大。”
“严先生,你不了解药品行业,这可是暴利。你知道这一单石天明就挣多少吗?”
“多少?”严寒冰这回掩饰不住急切了,身体离开椅背,向柳卉婷方向靠过来。
“三四百万。”
严寒冰长嘘了一口气。身体重重地靠到了椅背上。他拿起餐巾,借擦嘴的当儿,轻轻地擦了擦头上的虚汗。不知为什么,全身上下那种酸软的感觉又出来了。
“严先生,要是做得好的话,一年至少能做四、五个单。而且石天明说越做周转周期会越短。”柳卉婷兴致勃勃地介绍。
严寒冰尽可能地不动声色,但头上的虚汗冒得越来越多。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他连忙举起刀叉对柳小姐说:“先吃菜先吃菜,咱们边吃边谈。”他夹着一块牛排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一边细细地回味柳卉婷刚才的话。现在他承认他失去了一个本不该失去的机会。要是他把那二百万投进去了,那现在已经轻轻松松挣了几十万了。早知道这么容易,他哪怕把项目的钱先调出几百万来也干。严寒冰早说过了,他和石天明有仇,和钱没仇。有钱不挣那是笨蛋。都是那该死的石天明,让自己失去了这个挣钱机会。他那二道贩子样儿,那农民企业家的做派,逮谁逮会信?那崔云天急功近利的样也让他烦。成天想凭那张嘴吹出个金元宝来,做梦去吧。也怪柳卉婷,你选谁做总代理不好,干吗选石天明?选谁做总代理我都不至于不信,以至于我做出错误判断。总之,还是这该死的石天明。换别人,一次失误,第二次再投就是。可和石天明已经不是投不投的问题了。这里面很复杂。复杂到他现在想挣钱,但却不能张这个口。张了这个口就意味着失败。可他还非张这个口不可。不是说了吗?跟谁过不去也别和钱过不去。按x-1号这种周转速度,如果他把“水上花园别墅”那几千万元投进去,老天,一年下来,他发大了。可现在,“水上花园别墅”被套死了。努力了这一两个月的结果,也只卖了两套。房地场真进入“熊市”了。他严寒冰有天大的本事,又奈他何?他是商家,最忌讳的是资金被套,这样即使蒋志远先生敢投入二期投资,他也不敢做下去了。最近他一直在呕心呖血地考虑如何把“水上花园别墅”盘给别人,但苦于一时找不到买主。同时,他也在寻找新的项目机会。听到柳卉婷的话,他一时间心动过速,想关闭大脑的接收信息中枢都不行。他是商人。他已经明白他错过了一次机会。一错岂可再错?
“严先生,想不想加盟我们?”柳卉婷笑眯眯地望着严寒冰。心里在想着另一个蓄谋已久的计划。如果这个计划能实施的话,石天明就挡不住她挣钱的道儿了。而且不知不觉中,他又成了柳卉婷的工具。
“这么说吧,柳小姐。不是我看不上你们x-1号,也不是我嫌钱少就不挣。我们都是商人,管它小钱还是大钱,有钱不挣是王八蛋。但关健是怎么挣?和谁合作挣?不是我牛气,咱们好歹也算个儒商。做生意也要挑个合作伙伴。你让我堂堂严寒冰和烟贩子票贩子去做生意,那给我金山银金我也不干,这也算是经商的档次吧。”严寒冰硕大的头颅高高地昂了起来,很孤傲的样子。
柳卉婷频频点头,颇有同感地说:“没错。商家也是有档次之说的。”
“所以呢,我也很坦白地说这句话。和你柳小姐做生意呢?我是求之不得的,但是其他呢?就难讲了。”严寒冰忌讳莫深地说。
柳卉婷正往口里送的叉子停在了口边。她把食物放回盘里,垂下眼,拿起餐巾,边轻轻地擦了嘴,边细细地琢磨着严寒冰的话。然后,她抬起眼,举起杯,抿一口矿泉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严寒冰,最后莞尔一笑,说:
“严先生,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如果你真有心和我合作的话,你不妨直言。我们也好商量对策。”
“那我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x-1号我可以投资。但我不和石天明合作,也不愿意让石天明知道是我投的。不知柳小姐愿不愿意代替我投进这笔钱。分成的时候,由你给我,我会给你辛苦费的。”严寒冰终于想出了这个既不伤面子,又能达到了目的,还可以在这个体系里窥伺石天明的新机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柳卉婷终于明白严寒冰的用意了。他想做生意,但不愿和石天明做,甚至不愿让他知道。不知他和石天明之间有什么龃龉。仅仅是他瞧不上石天明的档次?不像。石天明学历不如他高,但档次绝不在他之下。要不然,她柳卉婷不会这么迷他。贬石天明不就是贬她柳卉婷吗?严寒冰要知道自己暗恋石天明会怎么想呢?他还敢说刚才那番话吗?柳卉婷想像严寒冰倘若知道会出现怎样的窘境时暗暗笑了。严寒冰和石天明有矛盾,这倒是她意想不到的好事。原来琢磨要拉严寒冰下水还要费不少口舌呢,如果是这样的话反而好办了。总之,不管柳卉婷内心深处对石天明有怎么样的情感,她都不会为了情感不去挣钱。他石天明也不应该挡她挣钱的道。也好!原本她准备和石天明一起大捞一笔的。现在石天明不愿干,我自己干!这钱我自己挣。少一个分钱的不是坏事。
于是她笑眯眯地望着严寒冰柔声说:
“严先生,如果你真想涉入药品行业的话,其实也不难。你完全可以自己做生意。”
“不行不行。我是行外人。不懂专业,没有销售渠道,也没有客户。要从第一个客户开发起,恐怕没等开发几家,市场早满了。不行,我还是用投资分成的方式合适。”
“严先生,你别忘了,你还有我呀?”柳卉婷深深地望着他,传递着无限的眸语。
严寒冰一愣,不知其意。
“你可以借我的力呀?”
“借力?怎么借?”
“你投钱,我给你客户和市场,我老板给药。挣得钱三个人分。”柳卉婷双眼放光,好像看见了花花绿绿的美元。
“那石天明的分成?”严寒冰不解地问。
“和石天明没关系。严先生,这只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事实上,可能只是你和我之间的事。我老板林伟文不一定要知道你。他只要有钱就行。”
“怎么能和石天明没关系。他不是总代理吗?药品不是全权由他进口吗?”
“没错。但我们的药与他没关系,他不知道。”柳卉婷想了想又改口说:“不,他知道。应该这么说吧,他既知道又不知道。”
“什么意思?”严寒冰真迷糊了。
“我们走他的药品批号,但我们的药品却是从林伟文那里得来的。”
“你是说夹带走私?”严寒冰睁圆了眼睛。这个女人果真可怕。竟敢背着石天明干这个。
“嘘……”柳卉婷做了个轻点的手势。说:“但这是万无一失的走私。有一切正常手续。”
“我不明白。”
“是这么回事。每一批进口药品都分若干批号。一般一单会下十个批号。进海关时,石天明要送这些批号去国家药检局进行药检。合格后这几个批号就合法了。我们的货用的都是石天明商检过的批号,完全合乎标准。但货的数量上有手脚。比如我老板给石天明一百万美金的货。但其实这些批号的货总额是一百二十万美金。这二十万美金的药就由林伟文用手提箱提来,神不知鬼不觉。你再拿去卖。比如石天明一粒药卖六元,我们卖五元,你说医院买谁的?而这五元里我们就能挣一至两元。”
“我怎么知道哪些医院需要?”
“石天明知道呀!”柳卉婷哈哈荡笑起来,而个大乳房随着笑声一颤一颤的。
“我怎么能向石天明要!”严寒冰气恼地说。他决不会去求石天明的,决不!
柳卉婷收住笑,却收不住发自内心的得意。说:“你向我要啊!石天明知道的,我也知道啊!别忘了我是这项目的首席代表。我虽不用去开拓市场,但石天明手里的客户没有一个逃得过我的眼睛。所以,他开拓出一个新客户,我就给你一个,你就去白捡一个客户。而且,还有一个挣钱更快的办法,我们可以把一部分药卖给外地经销商,这样很快能拿到钱。”
“经销商不是应该从石天明那儿购药吗?”
“没错。但我太了解这帮经销商。他们的胃口比牛还大,永远喂不饱。他们一方面从石天明那儿进药;另一方面你要是给他批号合法的低价药,他不乐疯了才怪呢。他把该石天明挣的那块利润挣了,他干吗不干?但这种生意,我做为经销商的外方代表,是不能亲自出面的。否则今天我干了,明天石天明就该拿着刀来宰我了。再一个,我们要想把这事干大干长久,得干得有计划有谋略。严先生,关系是我的长项,经营管理是你的长项。我和你,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保证一场戏唱得火火的。”
严寒冰捉摸着柳卉婷的话,大脑细胞运动得比光速还快。柳卉婷话还没讲完,一个计划的廊括已经成形。于是,他凝重的脸上渐渐浮现了笑意。而且慢慢地,他的笑意里多了些耐人寻味的东西。他表面还竭力保持着一种处惊不乱的镇静,但内心已经在狂喜地舞蹈。但他不能把这些东西透露给柳卉婷。有一天他会的。但现在不行。时机不成熟。而且这些东西还需要花时间去细细咀嚼。等他想明白了,那就不是柳卉婷今天想的意义和水平上的东西了。她不过是个长头发的女人,见识有限。发扬光大的事得由男人来做。但她给了他一个全新思路。很快,他会做出让柳卉婷都吃惊的计划。和石天明决一雌雄的机会就要到了!想到这,他哈哈大笑。酸软的感觉没有了。他神彩飞扬地对柳卉婷说:
“好!柳小姐,我们好好合作一把。凭你我的智商,何愁天下不是我们的?今天算是我们成交了一个意向。回去,我要细细策划一下这件事。要设一个‘局’。用兵之道,以计为首。不计而进,不谋而战,必为敌所败。”
严寒冰又把销售会议上对经理们演讲的一套用兵理论给柳卉婷讲了一遍。虽说合作,但他严寒冰不能丧失主动权。听一个娘们指挥来指挥去算什么事?他知道,论医药行业知识,他不如柳卉婷,但要论对一件事的运筹帷幄,柳卉婷和他比,只是幼儿园水平。所以,在了解了柳卉婷的实践意向后,他要用理论为实践指引方向。掌握局势的主动权。
严寒冰这一套果然镇住了柳卉婷。她点点头说:“严先生真是足智多谋。我没想过商场上也可以用‘三十六计’。”
“对,我们这一招叫‘瞒天过海’加‘借刀杀人’。‘瞒天过海’就是示之以虚,示假隐真,出奇制胜。‘借刀杀人’之计,又包括‘借力’、‘借刀’、‘借财物’、‘借敌将’、‘借敌谋’。我们借石天明的财、力、谋、将,获得我们的利益。这就是《易经·损》卦中提的‘损上益下’,即用别人的损失来换取自己的利益。”严寒冰滔滔不绝地引经据典。
柳卉婷连连点头,说:“严先生这般博学,真让我佩服!来,干一杯!”柳划婷举起杯,兴高彩烈地和严寒冰碰了一满杯,然后把矿泉水一饮而进。
严寒冰也一口喝干了一杯“扎啤”,用餐巾碰了碰嘴,笑望着因兴奋而显得更加光彩照人的柳卉婷。突然他眼珠一转,又计上心来。
“柳小姐,其实你们这一单做下来,你和石天明应该分成的。没你,那有他呀。”
当然,柳卉婷想,我的智商怎么会在你严寒冰之下,但她不能向他泄露这个秘密,就装得很单纯的样子,说:
“是吗?这我倒没有想过。你知道,我也是打工的,外企公司里不允许雇员吃回扣、拿提成的。”
“这有什么?”严寒冰轻蔑地一笑,耸耸肩说:“名正言顺的事,谁不这么干。柳小姐你也太老实了。”心里却说,你以为我真信你没干啊,你没干才见鬼呢,没准这几天还沉浸在马上要分钱的喜悦里呢。我让你得了钱也不痛快。他于是说:“柳小姐,你应该马上和石天明谈谈分成问题。”
“严先生,我不太懂。你说分成多少合适呢?”柳卉婷这回是真的请教。
“至少百分之五十。依我的意思,你拿百分之六十都不过分。项目是你的么。”
柳卉婷的笑一下子凝住了。严寒冰一语道破了她的心事。她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吃亏了。但因为顾及和石天明的感情,她一直强压着自己的心理不平衡。劝自己做几单再说做几单再说。但分钱的时候她心里是有隐痛的。石天明挣得是我的钱呀。可他还死活不领情,丝毫不顾我的情分。真他妈让我生气。还跟我矫情什么推广费。石天明真是寡情薄义。
柳划婷想着一种怨毒的表情出现在脸上。严寒冰见状不容觉察地一笑,决定再放一把火:
“石天明是个商人,他应该比你更懂这其中的奥秘。不过呢,也难怪。钱可是好东西。你想不起来才合他的意呢。你的钱又怎么样?他能挣干吗不挣?”
去他妈的。柳卉婷恨恨地想。石天明挣我的钱到是坦然得很。可他妈的还处心积虑挡我挣钱的道呢。我那能当这个冤大头。你不让我挣推广费我就不挣啊。我怎么这么乖呀。我是你的首席代表。谁听谁的呀。今天要给他回话。对了!莫不如……
柳卉婷突然计上心来。于是,她冲严寒冰娇娇地一笑说:
“严先生,谢谢你丰盛的午餐。我下午和石天明还有个会,讨论下一步市场推广问题,不多陪你了。我等你的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