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双手环于腰际,温热的呼吸掠过脖颈,原是他将头倚在她的肩膀上。
白紫色窗纱被风扬起,半边覆盖在两人身上,阳光如金碎银辉铺散照耀,画面朦胧而唯美。
苏莞突然想起一句话,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才有了肆无忌惮伤害我的理由。
喜欢吗?苏莞不知道自己对颐夜华存在怎样的感情,他深沉冷酷,喜怒不行于色,永远的冷静自持、孤傲绝情,处处透露着上位者的威严,时时拒人于千里之外,很难想象他主动亲近一个人时会多么令人匪夷所思?
也许正是这样的不可思议降临在她身上,所以她开始变得不知所措,无法自拔沉迷在这样的温情缱倦之中。
外表越美丽的东西,毒性越大。是了,世人都将他誉为罂粟一样的男人。
他的云淡风轻,只因掌控于心,他对你温柔浅笑,只不过证明你有一份资格被他算计。
如此看来,被他施以情感攻势的她,是幸还是不幸?
低眉看着环在腰间的双手,她声音很淡:“颐夜华,在你看来,背叛一词适用于怎样的关系?”
“固若金汤的友情,血浓于水的亲情,生死相依的爱情,世间唯有这三种感情,最不能被背叛。可是所谓背叛,不就是最珍视的最痛苦吗?对我来说,人生能得一知己便足够,庆幸我有许多彼此可交付真心的朋友,这是友情。至于亲情,我自小便失双亲,唯有一个爷爷。而爱情,我的爱情早已经死了。所以,我们算什么?”
“背叛一说,不是太严重了吗?”
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你会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一样,刷的一下,从头冷到脚,直入骨髓。
原来在她眼里,他什么也不是!至始至终,唯有她是他的天上人间,而他,却从不是她的。
“我们,不是夫妻吗?”晦涩无力,他嗓音颤抖。
“是啊,夫妻,我不想在乎的东西没办法不在乎,不得已的命运纠缠,所以注定此生就该互相折磨至死。”一字一句,简洁明了,却如一把利刃凿在心上,划出很深很深的伤口,血肉模糊的痛。
墨色黑眸就像是星海里的光,一点一点湮灭下来,只余一片死水,名叫绝望。在她看来,和他在一起只是一种折磨。
“不是这样的,我希望你幸福,我...我只是喜欢你。”
脑袋嗡鸣作响,低沉而虚弱的嗓音,字字敲击在苏莞的心口,她听见了什么?
轻轻的闭上眸,复而睁开,墨色深处哀伤流转,却是一种对自己的无奈。颐夜华紧紧的抱着苏莞,语音十足十的狼狈,就像是受了伤的野兽,独自做着困兽低鸣。
“原本不想这么自私的,苏小莞,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有冰凉的泪一瞬砸落在苏莞的脖颈上,将她整个人僵滞,许久许久,她发现自己竟然在颤抖,不,不是她在颤抖,而是颐夜华。
这个冰冷无情的男人如此脆弱无助的抱着她哭?是哭。只因她的脖颈已经湿*润了一片。
这一刻,苏莞觉得自己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心中酸甜苦辣咸各色兼有。颐夜华是如此高傲,怎会廉价到用眼泪欺骗一个人?如果这还是戏,如果这不是戏......
林笑的话徘徊在耳边,‘现世里因为新欢受了伤,就会怀念旧爱的好’。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五脏六腑都在犯疼,后来究竟是花了多大的毅力才说服自己不是像林笑说的那样,背弃至爱,无耻忘情!
一瞬间,苏莞委屈的想哭。
“知道吗?我也曾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可是颐夜华...一个千兮若,足以破灭我所有的幻想。”这始终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耿耿于怀,无法释事。
“...我和她什么也没有,你相信我。”抱着苏莞的手紧了又紧,颐夜华黑色的眸眼幽深无比。
“没有吗?那我问你,她为什么会怀孕?”语音清冽,字字珠玑。
空间寂静,颐夜华头倚在苏莞肩头,清俊的脸上面无表情,线条紧绷,冷硬到了极致,原本黝黯的黑眸染上几分狠戾,薄唇微启,云淡风轻:“那孩子与我无关。”
气势强盛,也许正是因为背对着他,苏莞才越发感觉到颐夜华的残酷狂冷。只是为什么说到千兮若,他的情绪就能变换如此之大,表面上的盛怒,其实不就是在证明,天下唯有这个人是他的逆鳞吗?
苏莞心底微微发寒,那样的冷让她手足冰凉。
与你无关,何必偷渡千兮若回来颐国待产?
这句话苏莞无论如何也是问不出来了,只要问了,她就彻底没有了筹码。而他有心欺她瞒她,只怕还会有更多的借口说辞,她听累了!
苏莞突然沉默,颐夜华脸色微微一变,其实不想让她看见他的这一面的,残忍冷酷......执起她垂立在两边的双手,十指交扣,他声音清冽之中带着温柔:“吓到了吗?”
“什么?”
“被我吓到了吗?”
苏莞身体一僵,他怎知她心中想法?心一直在悸动着,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样一份情绪,原来是被吓到了吗?她害怕这样的颐夜华,披着天使的外衣,看似唯美纯洁的魔鬼。
感受到她最自然的身体反应,颐夜华眼眸深处划过一丝伤痛,她竟是害怕最真实的他的!手微微一动,苏莞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他转过了身体。
下一秒,唇上传来了薄凉的温度,很柔*软的触感,淡淡的薄荷香。
苏莞绷紧的心弦,似乎刹那间断裂开来,如扇长睫微颤,清澈的眸眼对上那双黝黯深邃的黑眸,里面的情深不寿...她伸手,却是被他早已预料到的抓住了双手,拉至xiong前,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更加贴近,身体不受控制,男女力量竟悬殊如此之大,苏莞有几分恼怒:“你干什么...唔...”
对比亲吻,颐夜华是霸道的,只要他想亲近,苏莞似乎没办法阻挡,只能被迫承受。就像飓风扫境,不留丝毫干净寸土,薄荷的舌长驱直入,狠狠肆虐着苏莞的菱唇,卷着她的舌尖,近乎疯狂的缠*绵,带着害怕失去的恐惧,不择手段的想要挽留......
对苏莞来说,亲吻是恋人所能做的最神圣美好的事情,可每一次和颐夜华的亲吻都未能给她带来好印象,平常冷漠克制的一个男人,在接吻的时候总是像要把她拆吞入腹一样。而最重要的却是,他从来没有征询过她的答案,便不管不顾的吻上来,霸道至极!
苏莞讨厌这样的霸道,在他眼里她究竟算什么呢?他又凭什么这样吻她?在她不爱他,他不爱她的时候,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啪~
空间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颐夜华微微偏过头,白*皙的脸颊上五指红痕明显,嘴角有血渗出来,可见这一巴掌到底用了多大的力。
空间寂静,苏莞愣愣的看着自己尤在半空中的手,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看向颐夜华的脸,那鲜红的印记......手无力的垂下,她近乎狼狈的别开了眼。
有只手放在她的脸颊上,温热的,轻轻的摩挲着,然后他挑起她的下巴,不得不对着那双幽暗深邃的黑眸,那样的黑,乌亮逼人。
“就算如此,我仍然不打算放开你。”
低沉沙哑的嗓音,伴随着又一个疯狂的吻而来,苏莞一瞬窒息,面色僵凝苍白,唇上传来血腥的味道,那是他的血。
许久,在她xiong腔里的空气全部抽干净的时候,颐夜华停止了这个吻。
"你到底要干什么?"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苏莞红了眼眶瞪着颐夜华。
他眸眼深深的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因为肆虐红肿的唇,低沉的嗓音越发魅惑人心,笃定十分:“你知道的。”
"三年了,苏小莞,你还要画地为牢多久?"
画地为牢......脸色苍白如纸,苏莞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就像自己内心最不想面对的柔*软被刺戳进,鲜血淋漓的痛。
"我没有画地为牢~"几乎是狼狈的偏过了头,笃定决绝的语音,却因为说得太急尽显任性。
“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又如何,是他我愿意。”几乎是暴戾的一吼,苏莞猛的打开了颐夜华的手,站起身,美丽的面庞上此刻染上了几分愠怒,眼眸微红,泛着泪光狠狠的瞪着颐夜华。
五年来,这几乎是苏莞第一次情绪爆发,一向清冷淡漠的女子,不再隐忍自己所有的情绪,将它们全数表现在自己的脸上。
竟是仇视的目光!好像他就是她的仇人!黑眸晦涩黯淡,颐夜华俊美的脸上划过几分失落,只有上官才会引起她的所有生气,从来如此。
是了,上官是她最爱的人,而自己算什么呢?
脑海里不禁飘浮出一个画面,那是多少年前,绯红色的樱花林弥漫上空,明媚倾城的女孩,笑着扑到桀骜不驯的少年怀中.......那样璀璨好听的笑声......那时的他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看到那样的画面,听到这样的声音,抬头看着天空,漫天樱花花瓣飞舞,心里突然油然生出一种名叫失去的悲凉感。
从未拥有,所以不算失去。他对自己这样说,可是他的心从那一天开始空落下来,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在世人眼里如何完美优秀,却从来没走进一个人的眼里。
这世间,唯有苏莞能给他最大的失败,不战而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