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酣战到白热化,两队厮杀分外眼红,各自求胜心切,下手多少没了分寸。有人受伤,有人替补。
如乔翎惜所言,萧南星很快被安排上场,没人觉察他是谁。
似乎被气氛渲染过度,萧南星投入进去,少年那股冲劲似乎总也使不完。
萧南星马球打得缺少章法,一味抢着冲锋得分,无法和队友配合,身处对方包围之下几次他全凭个人侥幸杀出重围。
几番下来,总有人会发现不对。
乔翎惜没闲着,萧南星一上场她钻出人群,第一时间去找葛敬良。
她在来时见面的屋舍找到葛敬良,相比大家对比赛的热情高涨,葛敬良看书的兴趣似乎更大。
“葛先生,可以开始考试了。”乔翎惜恭敬道,“我选马球。”
葛敬良放下书,“马球?”
“是。”乔翎惜点头。
葛敬良笑道:“你去过赛场,应该知道大致情况了,希望你给出最好的答案。”他笑容温和,说话不紧不慢,像是要给乔翎惜留下重新思虑选择的时间、
乔翎惜伸手,以桌为纸一笔一划写下,“葛先生,我的答案。”
葛敬良目光略过,他站起身同时不忘将整齐的不见丝毫褶皱的衣襟按了按,说:“那走吧。”
两人重回马球赛场,正赶上萧南星被对方赛手撞击,不慎落马,面巾随同落下。
立即有人发出阵阵‘嘘’声,萧南星再想遮住脸也来不及。
“萧南星?”葛敬良微微皱眉,上前几步抬手示意他过来。
萧南星慢慢站起来,众目睽睽之下他原本想低下头,不知瞧见什么,他突然抬起头。
马球的比赛并没有因为少了他停止,他心底腾起的懊恼与不甘,责备自己为什么没能躲开对方撞击,或者为什么上场前没将面巾系紧一点。
按照规则,他没资格比赛,擅自偷入,一旦查出,会连累整队人.....
他以为、以为自己会掌控好一切,他在乔翎惜面前澎湃的男子气概,令他太自信了!
“参赛人中没有你。”葛敬良问他。
萧南星没出声,目光只盯着脚下。
他一上来就冲撞不停,又摔下马,乔翎惜看见他脸上灰扑扑一层,有几处暗红,想来是挂了彩。
能坚持到现在,以他会打马球但技术缺缺的状态,真心不容易,翎惜对他的抱歉感又多了几分。
葛敬良对萧南星不做声态度没再继续追问,而是转向一侧的那个人:“萧老师,到底怎么回事?”
“南星。”背对他们只注视赛场变化的人,低沉嗓音夹杂疏离冷淡的语气,他一步步走来,右腿明显一顿一顿,行动不方便。
没严厉苛责,淡淡的两个字,本来保持沉默的萧南星陡然肩头微颤。
乔翎惜终于见到了萧南星拼命维护的萧老师,只一眼,她庆幸与他站的有些距离,她怎么都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看上去并非多完美的眉眼,拼凑在一张脸上,实在他给乔翎惜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唯一她没注意的,他腿脚不方便。
在君眉山,藏书阁,他站在原地没走动,长剑挥动,抵住她咽喉,冷漠更嚣张的要死。
能入君眉山,得见外祖父的人并非一般人,年伯称呼他萧公子。
姓萧......
梁齐,是萧氏天下。
乔翎惜脑袋莫名有点发涨,直觉着其中似乎牵扯到不少东西。
萧南星缓缓低头,他静默站着,并非对尊敬之人对抗,而是他真的不能说。
执拗沉默的少年......乔翎惜看着他。
突然,欢呼声响彻云霄,在场观赛的人沸腾起来。
萧南星用力闭起眼睛,他背对赛场,身后热烈欢呼,他只觉得背脊发冷。
是、是输掉了吗......
手掌微热触感,萧南星下意识张开眼睛,乔翎惜面容首先映入眼帘,他眼眶不知为何一热,咬着牙,死活不叫眼泪流出。
翎惜拍拍他的手,“相信我。”
蓦地,萧南星因为这三个字内心深处多了点希冀。
萧老师也留意到乔翎惜:“你不是白鹿学院的学生。”
最初再遇见的冲击已经慢慢平复,乔翎惜面对他质问,淡淡道:“我叫乔翎惜。”
“她入院考试题目选了马球赛胜负。”葛敬良招呼乔翎惜,“这是萧老师。”
“萧......”
萧北辰伸手阻止翎惜,冷声道:“答案是?”
提到这点,乔翎惜不卑不亢回道:“无输赢。”
聂新手持‘千里目’远远望过来,镜头固定,他眼中只有一个身影。
“喂,我们赢了!”俞拂晓笑道,聂新却没给他回应,他转头道,“你瞧什么呢?”
“没什么。”聂新放下‘千里目’
俞拂晓到底和他认识时间久,少见聂新这表情,嘿嘿笑了笑,拿过‘千里目’顺着聂新方才注意的方向微微转动。
乔翎惜身影出现在‘千里目’
“那小丫头长的不怎么样,眉眼寡淡的很。你换口味,瞧上她了?”俞拂晓口无遮拦习惯了,说着话目光肆意对乔翎惜几番打量。
“你都说她长的不怎么样,我如何瞧得上。”聂新淡淡一笑。
“我就说你眼光没那么差。”俞拂晓笑得痞痞的不经意加了句,“不过那小手真嫩,随便摸一下,简直滑不溜丢!”至今掌心还留有肌肤接触那刻说不出的柔软细滑。
聂新对俞拂晓皱了皱眉,收敛笑容只道,“走吧。”
俞拂晓正等着这一句,随即跟上去,他搓了搓手,“聂新,这次马球比赛赚了不少,我们找点新乐子玩,你想好玩什么了?”
“除了喝酒去宝翠楼找你的莺莺燕燕,你还能想到什么。”聂新撇他一眼。
世家子弟,到他们这年纪,家中通房丫头、侍妾这些个男女之事早熟稔。不过白鹿书院规矩严格,每月只有两天回家机会。
就读书院的女同学,谁敢私下招惹,一定不留情面被撵出去。
他们两人再混世魔王,这点还是非常收敛。
俞拂晓琢磨着,他一想到乔翎惜对自己不冷不热,早憋了一肚子火,不过他赢了赌局,不如......
“你小子想什么坏事,笑成这样。”聂新推了下俞拂晓。
“你就说你玩不玩!”俞拂晓挑眉道。
聂新平素不会中他这招激将法,他此时心乱的很,又点兴奋又有点急切。
“怕你不成!”
“好,到时你可别做软脚虾!”
两人一路说着走进赛场,俞拂晓没聂新善于控制情绪,得意之色流于眉梢眼角间,见了乔翎惜更甚。
“葛大人,萧老师。”聂新人前收敛,尤其对葛敬良,虽然辞去官职,可碍于葛家是帝君尊师,这声大人必然要称呼。
葛敬良不似往常和蔼语气更是严厉,“你们两个过来。”
聂新和俞拂晓相互对望一眼,两人一向合伙做些个违反院规的事,例如马球比赛,他们暗自下注赌输赢。
世家、王公、贵族的少爷不乏嗜好这些的人,最不缺就是银子,要的就是乐子,聂新和俞拂晓更是深谙此道,每次带头玩得起劲。
不过这都是私下玩的,大家统一封口不会让书院知晓。聂家俞家惹不起,也没人真的敢捅出去,不仅是得罪人的事,还会被其他人排挤。
聂新显然嗅出不对的苗头,暗示还懵然不知的俞拂晓静观其变。
“你们两个!”葛敬良鲜少生气,在书院有好好先生之称,这次也被挑了脾气出来。
俞拂晓皱眉偷瞄一旁萧北辰,听葛敬良口气,是不是......
“葛大人,还请明示。”
“明示?自己看!”葛敬良指着外场几个身着马球赛服的人。
俞拂晓哑然,这些人是聂新吩咐,从书院外找来的马球好手,他事先挑选好,然后安排适当机会混在比赛中。
萧北辰腿脚不便整个书院众人皆知,平时他不接触这类比赛活动,教的也是琴棋书画此类。
这次临阵上场指导马球,输赢未知,纵观全局,得胜希望不算大,所以不少人买他输。聂新故意放了风声出去,背地安排这一招,出奇制胜,最后关头让萧北辰赢了,他是买萧北辰赢赛的最大买家,银子还不赚的满砵。
最重要,是所有人落入他们设定的游戏还茫然不知。
未料......
该死的萧南星!俞拂晓暗暗咒骂,看那小子模样,想必是混进来被发现,继而他安排的人连带遭殃。
“没话可说了?”葛敬良见他们不开口,那神情一看即可明了到底怎么回事。他缓口气,“按照书院规定......”
“等等。”萧北辰出声阻止,他冷冷目光在聂新和俞拂晓脸上扫个来回,继而道,“如果责罚,萧南星同样触犯规定,一并要受罚。”
葛敬良赏罚分明,萧北辰这一开口他反而不好下决定。
萧南星对此没反驳,只低头一副任由萧北辰发落的模样。
“这个?”
“等等。”
冷不丁冒出一句,所有人视线相继落向乔翎惜,她微微一笑,重重压了压萧南星的手,接着走向萧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