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挽起了年少,已经跨入四十岁门槛的武子龙,大半辈子的光阴都是在别人嘲笑的目光下活过来,生活的压力让他一直无法翻身,家中除了年迈的老母外,似乎再也没有其他女人的踪影了。
而‘光棍’这两个字同时也唤醒了他对家庭的渴望。
只是这刚刚跨过的四十生日让他有心无力,想要找一个好点的,却都被他的年龄挡在门外。不是不能张口,就是一张口就被嘲笑拦了下来。所以他一直不敢去爱,甚至已经抛弃了自己敢爱的心。
可偏偏上天就是这么巧,那个从精神病院逃跑的女人让他再一下子唤醒了心里对家的渴望,明知心里已经爱上了这个女人,可即便在人前吹嘘时也都是只能在酒后。
每当看到医院里熟睡的段晴时,他自己却也被自己的年龄借口截了下来,他不敢说,也不敢多想,只是在她心边徘徊的心却让他不愿意离开。
今天是段晴出院前的最后一天,武子龙照例驱车去医院看她,而这样简单的照看已经成了他每日必做的事情,哪怕只是看一看她的脸庞,听一听她的笑声,都会让他彻夜难眠。
只是段晴,一直抛舍不掉内心的记忆,从睁开眼就一直想着要自杀,起初多吃过药物,也偷偷放掉过点滴液体,吃过温度计里的水银,也设法用过枕头闷死过自己。
可偏偏每一次都被少华及时发现。少华对她的关心更胜自己,段晴越是这样,那少华越是放不下心,一直关切的徘徊在她眼前。可世事难料,偏偏段晴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早上,阮少华在外面买了饭盒回到医院,将一顿丰盛的早餐放在她的跟前。
段晴因为自己内心的缘故一直在排斥他,她不想看到少华,更不想让他给自己多余的关心,因为她内疚,至于到底内疚什么,除了她,谁又会知道呢。
“少华,我想……”今天的段晴看起来好了很多,扶着床栏坐了起来,支支吾吾的看着少华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只是这既不伤到他也能让自己悄然离开的话,无论怎么说都无法圆下去。半遮半掩,这话说的倒更加让人迷惑了。
“我已经没事了,明天出院后我想……”
“你想怎么样?”少华开心的看着她。
“我想……我想……”
“嗯?怎么样?”
“其实……”
“嗯?!”少华机灵的看着她。
“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少华沉而不言,只道“嗯?!好吧,是该出去散散心了,我会和小雪陪着你……”
段晴见已经避无可避了,干脆开门见山道“我想明天出院后离开这里。”
这句话真似如雷贯耳,少华一下子听明白了意思,急道“为什么?”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黑色地带,我不想再在这个伤心的地方待下去了,我要去其他城市生活”
“不可以!”少华坚定的回绝了她“你的身体还没有彻底康复,就这样让你离开,你让我怎么办?!”
“爸爸不在了,妈妈也不在了,连我渴望的生活也已经不在了,这里已经没有了我的任何挂念,所以我想……”
“不,你还有我,”少华再一次拦住了她“有我在不是已经足够了么!?当年我们之间不也是这么约定的么!?”
“不,那些已经过去了少华,你应该明白这些的,我想我们之间……”
话没说完,少华已经吻住了她,把那既要从口里说出的话堵了回去。
段晴慌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想来这样的事情越是躲避,就越是避不开。
她双手一用力推开了阮少华,急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你而已……”
她落泪了,哭着说“该怎么办?!活下去是那么的困难。我们之间的过去已经过去了,给我一点点卑微的尊严好么。为了他我已经付出了一切,可末了……
……我真的好后悔,如果当初听了爸爸的话,兴许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了,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爸爸……我错了,都怪我,都怪我……”
段晴用力的哭泣着,一直责备自己心情终于爆发了,使尽全力的捶着自己。
少华看不下去,上前拥住了她,“还有我,还有我……我们可以……”
“你走开!”段晴的情绪更加的不稳定,伸手推开他道“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结束了少华……放开我吧,我只想离开……我什么都没有了……”
“谁说的!?”‘咚’的一声武子龙踢门而入,“还有我们!有我在谁敢欺负你!让他站出来给我看看!”
见那段晴哭的正伤心,他立马放下东西跑了过来,怜惜道“怎么哭了?谁惹你生气了??是他么?”他看了看阮少华,气道“老弟啊,你要是嫌累就回家休息吧!干吗要若我家……惹我家……那谁生气!!!”
“你在说什么?!”阮少华朝他大眼一瞪,直气的说不出话来
武子龙把眼一挤,一边推少华一边小声喃道“出去吧老弟出去吧老弟,哥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可那少华又怎么愿意这个时候把段晴让给他呢?!“其实她是……”正想说他与段晴的之间关系,可那到了嘴边的话愣是生生的被段晴截断了。
“武大哥”
“哎,怎么了”
“你今天没有去开车么?”段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他
武子龙乖乖跑到了床前,殷勤道“今天……哈哈,其实……今天……只想来看你”一挠头傻笑道“拉客嘛,赶趟,早一会晚一会不碍事的”
对着他,段晴笑了,不像对少华那样死气沉沉。她笑问道“你家里没有弟弟妹妹么?”
“哦没有,我在家只有一个老娘,可气势了,那叫个老当益壮,跟邻居吵架从不……含……糊。”说着,武子龙自己都顿了,乖乖坐到了床上,一拍脑袋直心里气道“真是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东西,我这是说的什么……”
段晴更是觉得好笑,捂着嘴巴偷偷乐个不停,直道“我喜欢你的个性,所以我们两个人聊天不用那么拘束的”
说到喜欢二字,那武子龙可开心了,把话题一个接一个越扯越远。
而少华,待在一旁仿佛一个木头人似的,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也插不上。只当是因为被武哥气的,心塞的就好像得了重病,再看下去呼吸都快成问题了,于是一扭头出了房间回公寓了。
“我想出去走走,你能开车载我吗?”
武子龙开心的跟上了天似的,“当然了,当然了。你想去哪?只要你愿意,我把全城的车都叫来为我们开路”
“那倒不用”段晴笑道“我现在可是一分钱都没有哦,拿不出那么多钱付给你们”
武子龙把手一放,气道“你说啥呢,谁要你的钱啦,给钱都不拉你”
“好了好了”段晴笑道“快扶我去你车上吧”
“哎”武子龙开开心心的带她出院上了车子。
枝红柳绿,蝶舞暗香。心情美的就跟到了春天似的,武子龙放着温柔的音乐带着他喜欢的女人穿梭在热闹的城市之中。
在超市里为她买了很多喜欢的东西,在花店里买了许多漂亮的花朵,段晴同样被他的话逗的眉开眼笑,这样看来,这个从精神病院逃跑的女人真的给这个男人带来了一段美好的记忆。
天色临近傍晚,武子龙话说要带她回医院里去,可那段晴却有些意犹未尽,伸手拉了他一下,说道“我还想去一个地方!”
“哎!好唻,想去哪?!”
顺着段晴指的路线,两人开车去了一个老地方,虽然武子龙不知道那里究竟是哪里,可那段晴心里最清楚,那是自己的家,哦不,确切说那里曾经是她的家。
一座荒废的别墅前车子停稳,段晴慌张的从车上下来,那武子龙过来搀她,没待他来到跟前,段晴已经下车跑到了大门边上。
看着里面长出的野草,大门上生锈的铁锁,还有那已经被雨淋的快要烂掉的法院封条,她的泪水瞬时滑了下来。
推了推紧闭的铁门,那上面的铁链哗哗的发出了不该有的声响。段晴绝望了,这是她的家,可仅隔了那么短的一段时间,它却被无情的封锁了。
悔心涌动,那股子委屈再次作祟,越是推不开就越想推开,顿时泪流满面,咆哮从她嘴里喊出来,慢慢的哭跪在了那里。
武子龙看的那叫个揪心,弯腰拉她,想说些劝解的话吧,可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从她的神情上他看的出来,眼前这位美若天仙的女孩,一定和这所别墅有什么关系。
但碍于段晴哭的正是难过的时候,他也不好意思去问什么,眼下能做的就是把她拉起来,带她回医院休息,再这样下去,或许哭出个毛病来也说不定。
那么凑巧,一辆车子也在这里停了下来。一个男人从里面出来,慌慌张张的来到了跟前,唤道“晴儿?!”
这个声音对段晴来说,熟悉的已经不能再熟悉了。听到这个声音,她立刻站了起来。一转身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他是谁?不正是让她恨的寝食难安的孙有豪么。
“你回来啦?!”孙有豪显然激动的有些过分了,上前就要抱她。可那段晴对他的恨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四目相对,她的眼神里流入出的只有说不清的恨,那孙有豪刚刚才伸出手,一个耳光已经抽在了他的脸上。
哭骂道“你卑鄙!无耻!!”
孙有豪知道,如今到了这个份上无论什么谎言都已经不能掩饰他所做的一切了,于是他往那一站,也不解释,任凭着段晴的发泄和抱怨。一捶一捶打在身上,虽然感觉到一切都是痛的,可心里他却清楚,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女人……
段晴歇斯底里的哭着,抱怨、委屈、怨恨,种种的词汇汇集到她的心里,只能转换成一个字,那就是‘恨’,可仅凭怎么打他、骂他,那心里的恨又怎么能逝去呢!?还有……那卷带子……
想着,她的手忽然停了,直勾勾看着他一言不发顿了起来。
孙有豪借机想抱住她,可段晴猛然往后一退,泪又涌出。“今天……我终于看清楚了你的为人……终于看清楚了你的模样……孙有豪,今天起,我们结束了……从此……我们……”
话没说完,含着泪水她扑通一声昏倒在了地上
孙有豪刚伸手要挽住她,那武子龙已经到了跟前,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居然哭成了这样,一出手就把孙有豪推到了一边。
“你滚开!”
“你是谁?”孙有豪急道。
“我是……我是……我是谁关你什么事?!倒是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她……”
段晴半醒,一伸手位住武子龙的胳膊,“带我回去,我不想看到他!”
“好好,我们这就走!”打着了车子,武子龙驱车立即赶回了医院
而留下来整理情绪的孙有豪很不明白,蹲坐在石阶上他点燃了一根许久没有抽过的香烟抽了起来。
他心知刚才段晴对他表现出来的那些恨,已经证明她知晓了一些他的计划内容,‘可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去警局直接告发呢?’如果还指望在她心里存着对他的爱,那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可如果不是这样,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再想一想,之前为了完成自己的计划,为了不伤害到段晴,他想出了很多的谎话,届时足以让段晴来原谅他,而这样的见面情景他也想过很多次,可现在似乎超出了他的想象,除非……除非段晴知道的要比他想象中的多。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人,孙有豪立刻站了起来,将烟蒂往地上一丢狠狠在脚下踩了又踩。
不错,是许可人,他想到了许可人。这个令他越来越觉得陌生的女人,在他的脑海里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单纯女孩,有太多的疑点让他猜想不透。虽然在很早之前有答应过她,无论双方犯了什么样的错误,两人都要毫无疑问的原谅对方。可这一次,他不想原谅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