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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罢 §2

“你上来吗?”

关子林的动作幅度一点点加大,类似于电视里,参加短道速滑的滑冰选手或场地追逐赛的自行车选手,启动后,先不急于全力猛冲,而是缓慢地、试探地、有节制地提高速度。现在缓慢试探和节制的阶段已经过去,关子林尽兴地在苏菲身上扭来扭去,头、手、肚子、大腿,都在用力。自从他出差回来,自从,他对在外地的行为做了坦白,好几天了,苏菲头一次接受了他,用身体接受。他难免有一点得意忘形。此时,见苏菲也显得,挺尽兴吧,他就张嘴提出了上面的建议。这建议也的确不是自私的建议,有时候,苏菲喜欢在他上边。

“你上来吗?”

关子林停下动作,又问一句,可能,他以为苏菲没听清他前一次发问。苏菲听清了。他们近在咫尺,或者更准确地说,他们已经融为一体,她怎么能听不清他说什么呢?甚至,如果他不提,她就提了,主动要求,上他身上去。她的确喜欢那样的体位。可现在的问题是,关子林先提了。在关子林的第二次发问尚未出口时,苏菲已经停止了呻吟和扭动,不再让自己表现得尽兴;恰在这时,关子林的第二问,更加不合时宜地脱口而出了。苏菲的眼睛突然睁开,从下往上看关之林。

“也让我来泰式按摩?”

“你看你,”关子林避开苏菲目光,埋头亲她耳朵。由于慌乱,亲得水汤尿裤,不得要领。以往她也愿意让他亲她耳朵。“是你喜欢在上边呀。”

“我不喜欢,”苏菲说,“你要喜欢,我可以向婊子学习,让你高兴。”

“你又来了,算我多嘴。”

“你还是那意思吗,以后什么也不对我说了,什么都瞒我。”

“不是,我是说我这会儿多嘴了,不该让你上来。”

“对我的感觉无动于衷?”

“不是,我是说唉苏菲,你不能胡搅蛮缠吧……”

“我胡搅蛮缠?是你认为跟我说话就是多嘴呀。”

“哎呀苏菲咱们这是……”

这是一次无法完成的性交。关子林的阴茎已经软缩。他想重新振作自己,还想寻求苏菲的帮助。但苏菲紧攥住双手,紧闭住嘴巴,不帮他。

关子林只好下去。关子林干咳一声想说点什么,可想了想,没说,似乎为了不影响苏菲休息,还挪挪屁股,与苏菲拉开一人的距离,佝着腰审视自己软缩的阴茎。苏菲抓过吊带绸睡裙,但没穿,只把睡裙一角搭在脸上,沿着睡裙的边缘,用眼角余光偷看关子林。她能看到,在昏黄的灯晕中,关子林的身架显得奇形怪状,格外庞大,忽明忽暗地笼罩着她。苏菲扭过头,闭上眼,避开了丈夫庞大身架奇形怪状的笼罩,继而让喘息声逐渐沉实起来。那是一种睡着后才会有的喘息之声,但她没睡着,因为她能听到关子林在轻声叹气。

苏菲也轻声叹了口气,比关子林还轻,叹在心里。苏菲知道自己为什么叹气,可关子林为什么呢,是为阴茎不再勃起吗?不至于吧,那只是暂时情绪波动产生的抑制,算不上毛病;他叹气,也许是为他几天前的诚实感到后悔。

不能说关子林多么诚实,但也不能说他不够诚实,至少这一次,在沈阳之外的一个县城嫖娼后,对苏菲,他诚实了。他说苏菲我对不起你,他说我迫不得已地、身不由己地、措手不及地、却之不恭地,和个小姐,洗鸳鸯浴了,让她给我泰式按摩了。那天的苏菲格外漂亮,从外边一走进家门,就光彩照人,魅力无边,让他没法心中有鬼地面对她,而且,也是苏菲先看出了他的惶惑和愧怍。你怎么了?苏菲问,哪笔钱出问题了吗?他们最近都注意到,上边又提反腐倡廉了,他们也推测过,这次的反腐倡廉运动,时间有可能持续得久些,同时他们还彼此打气,得小心点了,可不能被抓了倒霉的当然这是指他,指关子林,别倒霉;苏菲想倒霉也无霉可倒她没有腐的条件,只能廉。不是苏菲的关心像个陷阱,漂亮也是陷阱,关子林没法不栽进这个双重陷阱。他就如实坦白了嫖娼经过。其实,如果不说,不主动坦白交代,也不算不诚实,苏菲并没问他是否嫖过,苏菲想到的是另一类事情:哪笔钱出问题了?可他说出了那个叫杨小凡的妓女,还在苏菲细致入微的审问中,说出了与杨小凡做过的一切。以前苏菲倒问过他,你嫖过吗?没有。他的回答理直气壮,诚实能使他脸不变色心不跳。但现在的诚实,让他被动了。

在苏菲真的即将睡着时,电话铃响了,把苏菲吓一跳,估计关子林也吓了一跳。苏菲睁眼看到,灯影里的关子林满脸惊讶,方正的面孔破破糟糟,像一只靶盘饱饮了枪弹。床头柜在苏菲这侧,电话在床头柜上,关子林接电话得越过苏菲,苏菲就抢在他前边拿起了话筒。

“哎……弟妹吧?”

“我是苏菲,你哪位。”

“嘿嘿,嘿嘿,我是……”对方报了一个名字,苏菲想一下,才想到是刚才请他们吃饭的几个人之一。“关主任没事儿吧?”

“事儿?什么事儿……你和他说吧。”

“不了不了,我就是看他喝多没……嘿嘿,晚安。”送话器里好像都飘出了酒味。

“谁?”关子林问。

“在酒桌上还像个人似的,怎么眨眼工夫就犯病了。”

关子林猜到了苏菲说谁。“他们高兴,事情办成了高兴呀。”关子林刚才试图够电话的那只手,这时由悬置状态回落下来,落到苏菲身上,并顺势沿苏菲腰臀间的起伏曲线,轻轻滑动。苏菲没拒绝。“我带你去更让他们高兴,他们觉得这是受到重视了,得到尊重了。送走咱俩后,他们肯定是把家属打发走,找地方又喝去了。”关子林把前身慢慢贴上苏菲后背,他的手,则游向苏菲的胸部腹部。“你不理解他们,他们搞企业难呀,只要不卡他们,能让他们痛痛快快地干活做事,他们花多少钱都愿意。我体谅他们,真心帮他们,他们有时候就不知道怎么谢我了……”关子林轻轻翻转苏菲的身体,让她平躺过来。

苏菲顺从了关子林的意志。

这时,电话铃又响了。

“你接吧。”苏菲等着关子林越过她去接电话。关子林已即将俯上苏菲身体了,如果这时伸出手去,能够到电话。

“还你接,”关子林说,“真烦人,不识抬举。就说我睡了,明天再联系。”关子林又移回原来的位置,以方便苏菲转身拿话筒。

“喂,”

“是,关太太吗?”

“我是苏菲。”

“关子林在吗?”

“他睡了,你是”

“你叫醒他,告诉他,你家北阳台上,有封给他的信。”

“你……”

电话撂了。

苏菲陪关子林来到北阳台。北阳台一角,有个杂物架,硬塑的,灰色,最上边一格摆半盒松花蛋,是精包装的礼品盒,那礼品盒上,果然有只白信封。沿着松花蛋和信封往上看,是阳台窗框,窗框里,一半镶铝合金玻璃窗,另一半镶铝合金纱窗,与松花蛋礼品盒和信封垂直立在窗框里的,是那另一半,纱窗那一半。纱窗是新的,是入夏后,淘汰了旧的又新配的;但现在,簇新的纱窗受到了破坏,在贴近下角的部位,刚刚被人剐了个口子,不太规则的“×”形,挺大。显然,松花蛋上的信,是有人从“×”形口子丢进来的。

苏菲和关子林住的龙凤花园是治安模范小区,即使夜里,每小时也都有一次保安巡逻,录像监视器更是二十四小时连续工作。苏菲和关子林住的这个十一号楼302室,除了有六点锁紧的防盗铁门,南北窗户和南北阳台外,也都有贴壁防护铁栅。可是,居然有人躲过监视器和保安巡逻,虽然是乘着夜色,但仍然属于明目张胆地、明火执杖地、明睁眼露地,借助楼门洞雨搭和二楼阳台,攀到三楼北阳台的窗外,隔着坚牢的贴壁铁栅,使用刀或与之相近的某种锐器,剐破纱窗,把一封薄薄的信,扔到了杂物架的松花蛋礼品盒上。这是猖狂至极的炫技式挑衅。

穿着吊带绸睡裙的苏菲缩在关子林怀里,皮肤冰凉。关子林什么也没穿,但身上发烫。他们强作镇定地先看窗外,再找双旧筷子,夹起信,在厨房灯下翻来复去地照。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随之信封被小心拆开,摆在厅里的茶几上,一边是信封一边是信纸。信封上没有收信人名字,也没有发信人名字,什么都没有,空白;信纸上有四行大字,是毛笔字:

收人钱财,

替人免灾。

光收人钱财不替人免灾,

天理难容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