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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奇缘 初雪

民国五年,初冬。

麟安镇。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在这个小镇上下这么大的雪甚是罕见。

雪花纷纷扬扬的洒落,麟安镇的街上一片肃杀。

司玉敛在一个小角落里瑟瑟发抖,一个月后的腊八是她十岁的生日。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去世,而后人贩子把她卖给一对夫妇,不久,那对夫妇双双离世,她只好流浪街头。眼前的局势乱得很,社会动荡不安,她只想生存下来,讨口饭吃。

她面前的碗里只有几文钱。她想,再攒一些就能去东街的包子摊卖包子吃。

雪越下越大,街口的茶馆在寒冬中显得暖意融融。后厅的炉子正在烧水,她凑过去想暖和一下。

水开了,水壶的壶盖被顶的一起一伏。

一个伙计看见司玉敛正蹲在茶壶旁,便过去踢了一脚:“小痞子,滚开!”

司玉敛疼手捂着肚子,痛苦的在地上躺着。慌张的向后退了退。

那个伙计撇了她一眼 “走开,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一个眉清目秀的英气少年从茶馆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长褂衫的中年男子。少年看到司玉敛躺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上表情痛苦不堪。仿佛滴落墨汁的渲染,少年的瞳孔深邃漆黑。

少年身边的中年男子上前询问了几句,伙计低头弯腰客气着回答完灰溜溜的干活去了。

中年男子看了看倒在地上了司玉敛“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可能只想取取暖吧。”

少年不作声,走了过去扶起了司玉敛,将手里的五文钱放到了她的手中 “小兄弟。”少年声音清亮 “买杯热茶喝吧。”

司玉敛忘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自从上个月买了自己的那对夫妇去世后,便天天挨饿,风吹日晒。现在更是狼狈不堪,衣衫穿着已不辨男女,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难怪会被别人认成是男童。司玉敛抬头看了看少年,看似有十四、五岁的年纪,有些稚气未退,仔细看,他明眸清澈,皮肤白皙纯净,谈吐举止优雅和缓,穿着得体大方,腰间系着一枚鹤鹿同春的精美玉佩。显而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再看他身边的这位,应该是管家了吧。

司玉敛点了点头,心中欣喜。她不想要喝什么茶水,又苦又涩。她心中只想着东街的那个包子摊,对于司玉敛来说那已经很幸福了。

少年和中年男子离开茶馆后, 她欢喜的走到了包子摊。

“两个包子,老板。”

卖包子的小贩瞧了一眼道:“你买?哪来的钱?”

“是别人……”

“饿死的尸体遍地都是,谁会给你钱?”小贩瞪着眼睛凶着“我看你准是偷的!”卖包子的小贩抓着司玉敛的胳膊“小贼!”

“不是偷的,我不是小偷!”她挣扎着,委屈道。

“还狡辩,把钱给我!”小贩从司玉敛手中抢走了她买包子的钱。

“我真的不是小偷……”司玉敛无助的低声啜泣。

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 刺骨的寒风吹打着匆匆赶路的行人。

司玉敛抹着眼,白皙稚嫩的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她瑟瑟的发抖,流着眼泪,泪光中,鹤鹿同春的玉佩闪闪发光。

“我没有偷钱,真的没有……”司玉敛声如莺啼。

少年心下一惊。

原来——她是女孩子。

眸中如清泉散开阵阵涟漪,波纹久久荡漾。

“这钱的确是我们家的少爷给的。”管家对小贩说。

小贩没再说什么,埋头用油纸包了两个包子给了司玉敛。

司玉敛捧在手中,褪了委屈,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

“慢着点吃。”顿了顿,管家问:“你父母呢?”

司玉敛摇了摇头:“去世了”

“那你住在哪?”

司玉敛将嘴里的包子咽下去“我的父母很早就死了,养父母也在上个月就过世了,所以我出来讨钱。”

少年眼睛一眨“也不能就这样流浪街头吧。”

司玉敛没有吭声,只自顾自的吃着包子。

她也不愿流浪街头,可没有别的办法,父母和养父母的接连过世,使乡里乡亲把她视为灾星,谁都不愿意跟她沾上一点关系,有的人家甚至都不愿赏她一口饭。。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问。

“司玉敛,是养父母取的名字。”

“少爷,该回家了,不然夫人会担心。”管家对少年催着。

少年沉默片刻,看着司玉敛,低声:“我家缺干活的丫鬟。”问道“你想去吗?”

司玉敛怔了怔,有什么不想呢,毕竟吃饱饭才能活下去。

她点头。

吃完包子,被盘问了几个细碎的问题,司玉敛便跟着他们走了。

在马车上她觉得暖和了许多。

“我叫立博炎,大家都叫我立少爷,这个是魏德,我们家的管家,我们都叫他魏叔。”立博炎看着司玉敛道。

司玉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等到了府上,让丫鬟们给你梳洗打扮一下。”魏德说着。

马车很快到了府上,司玉敛跟着立博炎和魏叔走了进去,她看呆了,她从来没有进去过这么气派的宅子,虽然在镇上经过大户人家时会瞧见,但是一进到里面,那种气派,就不是外面能瞧得出的了。

几个下人在院子内洒水打扫着,见了立博严和魏德都向他低头弯腰“立少爷,魏叔。”

前厅。

司玉敛跟着立博炎和魏叔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素色棉袄,头戴簪花,举止端庄的妇女,她就是立夫人。

“怎么样,博炎他叔叔无大碍吧?”

“说是得了肺痨,我们也没见着面,就急忙回来了。”

“那是传染病呀。”立夫人惊讶。

“他们府上还没请大夫,怕事情张扬出去。”

“是折磨人的病啊。”那位妇女叹了口气,目光落到了司玉敛的身上“这位小兄弟……”

“娘,是女孩子。”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狼狈,你瞧瞧,这衣服都破了。”

“是这样的,我们在看完二老爷,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这位在乞讨的姑娘,她的父母上个月刚过世,少爷就把她带了回来。”魏管家一一道来。

“原来如此,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司玉敛。”

“玉敛?是敛容的敛?”

司玉敛点头。

“恒敛千金笑,长垂双玉啼。听起来便是忧伤的名字。”立夫人看着司玉敛缓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