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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案之现场密码 第二十四章:社会的现实

下午三点,刑侦大队会议室,整个大队所有没有出差的民警都坐在了这里。钱治国和彭辉又组织了一次专门针对武德才死亡事件的专案会议,梳理目前所有的线索和证据,为下步答复家属做最后的准备。

整个会议时间不算长,该梳理的都梳理得差不多了,只是目前还有最后一个疑问:武德才为什么会自杀?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武德才的妻子苗红英才能回答。

会议结束没多久,苗红英就接到了正式通知,前来刑侦大队接受调查。苗红英的调查,已经是武德才死亡事件需要弄清楚的最后一环,这环工作做完,就将把整个事件的调查情况,对家属进行最终的答复。

两天后,早上九点,苗红英及其家人都被通知到了刑侦大队会议室,武德才案对家属的答复,就定在这个时刻,定在这里。为了防止家属出现过激的行为,除了由负责该案各个环节的组长都亲自到场参与答复以外,刑侦大队还调集了很多人手,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这种答复,每年都有无数次,刑侦大队,特别是技术中队的民警,就鹿城区而言,每年要接触大概两百具尸体以上。这两百多具尸体,其中大概有十分之一属于刑事案件的范围,通俗来说,就是被人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害死。而其他绝大多数,都不属于刑事案件,他们有的是自杀,有的是突发疾病,有的死于意外事故,有的属于生产安全事故,所有这些尸体,只要有人报案到了公安机关,就属于技术中队的受理范围。

技术中队,在遇到这类报案的时候,就担负着一个重要的使命:对死者的死亡性质进行甄别,以确定死者的死亡性质,是属于刑事案件管辖的范围,还是不属于这个范围。属于刑事案件的,直接立案,之后就是怎么破案的问题。不属于这个范围的,公安机关统称之为涉命非刑案(公安机关专用名词,意思就是涉及到人命,但是又不属于刑事案件的死亡事件)。

这种涉命非刑案,不是说就可以不管,恰恰相反,不但要管,而且还要管到死者家属满意为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类案件,更加让公安机关费时费力,也更加让公安民警叫苦不迭。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涉及到很多社会现实的问题。

首先,人死之后能报案到公安机关的,基本都不会是在医院的救治过程之中死亡的,而是死得多多少少有些蹊跷。比如,有从哪个水塘里捞起来的,有从楼上跳下来的,有喝了农药的,有死在马路边或公共场所的。只有这种死得多多少少给人感觉有些蹊跷的,才会报案到公安机关。生了病在医院里正常治疗死亡的,也没有谁会无聊到要报警的。如果连这都要报警,那简直可以说,只有无聊、愚昧、无知到极点的人才会干这种事。

既然死得有些蹊跷,家属肯定就会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这些问题,并不是每一个都可以随便回答的,有很多需要相关的检验鉴定和大量的调查走访才可以,有些甚至根本就无法查清楚。

简单举个例子,一具从水里捞上来的无名尸体,公安机关首先要查找尸源(尸体的身份),查找到了以后,通知到家属,家属来了以后,各种各样的问题都会提出来,目的只有一个,查明死因和缘由。这种尸体,什么都可以查清楚,只有一点,是当前公安机关最难以查清楚的:尸体是怎么落水的?(这里又因涉及一些公安内部机密,本人不方便详细描述)这个时候,家属要是一直盯着这个问题,公安机关就算做再多的工作,做再多的努力,往往也无法让家属满意,非常的耗费人力物力和财力。

其次,便是我们的社会道德问题。说得好听一点,是公民素质低,说得难听一点,就是道德沦丧。在当前这种唯利是图,没有钱什么都是屁的年代,公民的道德已经越来越没有底线,甚至,已经到了道德沦丧的边缘。连路边老人倒地都无人敢扶,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还有什么是道德能约束的。

而尸体,往往变成了家人谋取暴利的一种手段,一种捷径。正常死在医院的,要说医生没治疗好,要医闹,目的只有一个:钱。要是死在了别的地方,那就更有理由了,千方百计都要将死者的死亡与周围的什么人拉扯上哪怕一丝丝的关系,目的还是只有一个:钱。

谈恋爱的小青年,闹了矛盾就寻死觅活的,一不小心真把自己玩死了,家属一来,不管什么原因,另外一方赔钱。要是死者死在了某个私人的区域,比如宾馆、饭店,那不用说,你们也得赔钱,谁让我家人死在了这里。要是死者还在当地某个单位、企业上班,更不用多说,跟着赔钱吧,谁让我家人交在你们这不给我管好了。在单位上班的人,突发疾病死亡了,不管什么疾病,不管来上班了几天,单位赔钱。心里想不开跑去开高层宾馆跳楼的,宾馆赔钱。去饭店吃个饭,突发疾病死亡的,饭店赔钱……

可以例举的真实事件,实在是太多太多。只要能够与别人拉扯得上一丝丝的关系,都可以用这一点来漫天要价。因此,自己家人死在了外面,被公安机关发现了,家属知道后,千方百计要公安机关查明的是原因,而不是死因。对于他们而言,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公安机关都怎么调查的?查到死者死前是跟谁在一起了?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跟谁来的?干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玩了些什么?用了些什么?等等一系列的问题。其实,这些与死者死亡事件本身连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原因,往往才是死者家属们真正关心的问题,因为,可以从这些相关的人那里拿到钱,而且是大笔的钱。(我本人便亲眼看到过,死者的家属,在看见自己家人死亡以后,伤心欲绝,哭得死去活来。而拿到赔偿的时候,喜极而泣,又哭得死去活来。这也许只是极个别的情况,但是,却是当前这类问题的真实写照。当然,造成这些问题的主要因素,与我们的国家体制制度有着很大的关系。)

因此,公安机关遇到这类涉命非刑案,其实才是最头痛的,民警们往往都要面对死者家属各种各样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甚至飞天神往的问题。很多时候,哪位民警要是说话一不注意,很有可能便会被这些浑身是刺的家属推向风口浪尖。

这次武德才的案子,从上到下的领导都极其重视,现在,终于到了将最终调查结果向家属答复的时候。因此,并不像往常一样,仅仅只是由办案的民警,或者由涉及尸检和现场勘查的技术中队来答复,而是组织了当时负责调查的各个组的组长配合,由彭辉大队长专门负责答复,当然,这种事情,秋宇肯定是少不了。

见人齐了,按照程序,彭辉先向苗红英及其家属介绍了整个事件从发案、调查、走访、现场勘查、尸体检验、检验鉴定等向关的工作开展情况,除了苗红英自己交待的私生活问题,由于涉及到个人隐私没有透露以外,其它都讲得很详细。之后,彭辉就向家属告知了公安机关最终的调查结论:排除伍德才被杀的可能,系自杀死亡。

这个结论一抛出来,没有任何悬念,武德才的儿子和女儿们直接炸了锅,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参与答复的民警,也没人感觉到任何意外。换位思考一下,任谁身上被伤成了这样,最后却被说成是自己造成的,要是不是具备一些专业的侦查破案知识,恐怕连自己都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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