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饱满挑衅的话在空中久久不散。

难怪在松林里的遇到野人的时候，身体有一刻是突然失去反应能力的。

又是跟萧烨有关，没想到今生这么快就跟他扯上瓜葛。

虞莫盈有一瞬间，是呆在原地不动的，而后又挂上了笑容，径自离去，不管身后笑得格外猖狂的大夫人和心死如灰的虞莫瑶。

只有红杏紧跟着她，不时地掉会眼泪。

“哭什么！”

身中剧毒的是虞莫盈，但是她自己却镇静很多。

“小姐，我只是难过......你和六姨娘还没过上好日子，就......就......”红杏说得断断续续的。

虞莫盈不等红杏把话说完，就接着说道：“就活不长了。”

她说得太淡然，把红杏给吓住了，心想是不是虞莫盈为了不让别人太担心，故意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而虞莫盈心里却是真的对只能活五年这个事实比较释然，她这条命本来就是老天爷额外的赏赐，能活五年就不错了。更何况，如果五年都不能报仇雪恨，那她也真的太窝囊了。这样的自己，给个五十年，五百年都没有用。

想到这里，虞莫盈嘴角上的弧度又往上翘了点。

几天以来，虞府的雪一化开，又会有一场大雪降了下来，像是怎么下都不够，地上的积雪起码有三尺。

即使虞府出了大事，老夫人还是按照惯例，三天两头地在溶玉阁约后院的夫人小姐闲谈。自从失身于几个相士的事之后，虞莫瑶就搬到了虞府的别院，连门都没有踏出来过。大夫人也是找各种借口不来参加，几位姨娘则是身份太低，来不了。所以这次来溶玉阁的就只有二夫人，虞莫妍，虞莫愁还有虞莫盈。

大夫人和虞莫瑶的事对虞府的声明造成了损失，对老夫人的打击也很大，这天的她，特别憔悴，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二丫头，老二家的，陛下这次到玉峰山冬猎，会暂时居住在行宫里，大丫头也跟着，她派人送了一份请帖来，说自己最近心情烦闷，很是想念我这个祖母，也想找府里的姐妹去解解闷。我想过了，那就带你们去好了。”

鬓发如银的老夫人抿了口茶，不疾不徐地跟二夫人和虞莫妍说着，前面的案几上还摆放着璃妃差人送来的各色珠宝锦缎。

“大姐在宫中一直是盛宠不断，据说陛下这次去冬猎，就带了她跟张美人还有李美人过去。她想让我们姐妹去说说体己话，我们真是受宠若惊。可是，老夫人，就我跟我娘去吗？”

虞莫妍依旧是光彩照人，声音也是温婉动听。

二夫人则是在楠木椅子上坐着，一句话不说，只让自己女儿答话。

“不是。”老夫人的视线往身后的帷幕扫了下，“她让五丫头也跟着去。”

话说出来后，所有人都愣怔了一下，只有二夫人还是静静地听着，好像早就猜到了一样。

虞莫盈第一回在溶玉阁熏香，就让老夫人记住了，因为这几天接二连三的事，她特地来为焚安息香。

璃妃果然还是不死心，不过，她不来找自己，自己也该去找她先把利息算一算。

正在帷幕后面熏香的虞莫盈停下了手中的活，起身绕到帷幕前面，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大姐这是说真的吗？那我肯定是托了二姐的福，大姐大概是觉得二姐和二婶去行宫太孤单，就让我也去凑凑热闹。”

她这话无疑是给虞莫妍戴了一顶高帽子。

虞莫妍脸上立即绽放出笑容来，“阿盈，你可别打趣我了。想必大姐是听说你的调香的手艺不错，让你用香帮她调节下烦恼。上次她的脸被宋家那个小贱人抓了，短时间内没办法服侍陛下，就找了张美人来代她服侍。可是，张美人得宠之后，就目中无人，全然不把她这个璃妃放在眼里了。大姐，正是为这个事烦着呢。”

宋家的小贱人......虞莫妍，你说得倒是理所应当啊。

虞莫盈差点都忘了，两个月前的夜宴，虞莫妍和二夫人也是众多幸灾乐祸的贵客一名。两年前的年元宵灯会上，拉着自己口口声声说要结拜为姐妹的是她，到后来宋家落难，自己落到璃妃手里，落井下石的也是她。如果不了解这个人，还真会以为她是位端庄有礼的名门淑女呢。跟嚣张跋扈的虞莫瑶比起来，明里跟你很要好，暗地里踩你一脚的虞莫妍显然更让人憎恶。

“二姐，你说笑了。我这点雕虫小技是上不了台面的。你是古筝大家，可惜华熙国还没有哪位公子听过你弹的曲子，要是听过，说不定做梦都会想把你娶回去。”

虞莫盈的脸上是淡淡的笑意，这句话既夸了虞莫妍，又把话题往虞莫妍的婚事上引。

虞莫妍的表情略微有些尴尬，二夫人的神态也敛了敛。

“二丫头也有十五了吧？老二家的，你到底是想给二丫头找个什么样的夫家？别的人家来提亲，你不同意也就算了，可是上回宫家来提亲，你怎么也给拒绝了呢？呈都除了虞家，也就属宫家最为显赫了，而且永安侯的爵位是世代承袭的，宫少卿这孩子，我也很满意，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怎么算都是拔尖的了。这么好的亲事，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呀。”

经过虞莫盈一提醒，老夫人也想到了虞莫妍迟迟没有着落的婚事。

没给别人太多的思考时间，二夫人把话马上给接了过去，“老夫人，这也都是我的错，是我想让阿妍在身边多留两年，也好再让她多学一点规矩，免得嫁过去让人看了笑话。”

说完，二夫人又朝虞莫妍挤眉弄眼了一下，虞莫妍凝思了会，就从椅子站起来，向虞莫盈款款走来。

“阿盈，你就别把我的婚事拿去开玩笑了。来看看这云州冰纨，是大姐送给我的，我倒觉得裁了给你做衣裳比较合适，说不准，到时候你看了穿新衣裳的自己，就恨嫁了。”

虞莫妍随手拿起一匹上好的云州冰纨往虞莫盈怀里塞。

都说美人是不能近看的，但就算近距离地看虞莫妍，也是鹅腻鼻脂，一双凤眸在宛若桃花的面颊衬托下，更是楚楚动人。

好一个关怀备至的姐姐，好一位容颜绝世的美人！

虞莫盈面色不改，却把怀里的云州冰纨放了回去，“我还小，穿这么名贵布料做的衣裳不合适，而且我都穿习惯普通料子做的衣裳了，怕一时半会适应不过来。这云州冰纨本来就应该是给二姐的倾城美貌做陪衬的。”

看到自己转送给虞莫盈的云州冰纨被拒绝，虞莫妍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来那种善意的笑容。

“阿盈不喜欢云州冰纨，那这翡翠镯子一定是喜欢的了。”

案几上一个漆盘里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被虞莫妍拿了起来，往虞莫盈手上套。

“二姐，这太贵重了。翡翠镯子是有福气之人戴的，我是福薄之人，绝对不能收的。”

虞莫盈用大拇指顶住翡翠镯子，让它卡到四根拇指头那，硬是被顶了出去。

两次都被拒绝，虞莫妍有点窝火了，但她是个有耐心的人，还想着送别的。

二夫人看到这种情况，就上来劝住虞莫妍，“阿妍，你也真是的，怎么可以胡乱送东西呢。起码也得打听打听阿盈喜欢什么吧。”

虞莫妍明白了二夫人的意思，就不再继续纠缠，乖乖地回去坐好。

老夫人看姐妹两个这么的”相亲相爱“，心情也好了许多，一扫之前由大夫人和虞莫瑶带来的阴霾。

但是，虞莫盈却很清楚，刚才不过都是做戏罢了。

“小姐，你和二小姐刚才的举动，奇奇怪怪的，是二夫人和二小姐另外存了心思吗？”

出了溶玉阁，回到昙园，红杏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虞莫盈转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道：“是，今天在溶玉阁的发现还真不少。”

“是指璃妃娘娘伴驾去行宫的事，还是二小姐的婚事？”

红杏觉得好像懂了点什么，但是又不能确定。

“都算。最重要的是，我能肯定，二夫人想要二姐嫁的人就是陛下，二姐可是要当皇妃的。虞家还想再出一位皇妃，陛下的后宫估计不太安宁了。”

虞莫盈饶有意味地说着。前世，她就察觉虞莫妍跟别的闺阁小姐不太一样，别的小姐会希望在出众的异性面前，展露出自己的才华和美貌，而虞莫妍则是能藏就藏，从来不显露出来。而且二夫人给虞莫妍的一切教育都是按皇妃的标准来。

“可是虞家已经有一位皇妃了呀。二小姐要做皇妃，那璃妃娘娘......”这样的回答也够红杏瞠目结舌了。

“虞家是有一位皇妃了，但二夫人更希望是出在二老爷那一房。本来我还不太肯定，今天老夫人说二夫人拒绝了宫家的提亲，我才敢下的结论。呈都三大家族，虞家、宫家、慕容家，皇族萧氏的亲王实权差不多都被陛下收走了，反而不及这三大家族有权有势。宫家是已经是华熙国适龄女子的最好选择了，如果连最好的选择都不要的话，那只能说明......”

“说明二夫人是铁了心要把二小姐送上皇妃的位置......或者她们想要的更多......可是，二小姐为什么非要送你东西呢？”

红杏在那一刻也瞬间明白过来，惊愕地看着虞莫盈。

虞莫盈脸颊上的两个梨涡显露，眄笑道：“她这是在试探我愿不愿意为他们母女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