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明知殷其雷来路不正,但是看在银子的面上,还是带着殷其雷到了马厩,料想这小子也不敢盗官马。
马厩养了上百匹的马,都是健壮的骏马,契丹是游牧民族,他们的马匹远非中原可比。此刻,两个马夫正给马匹喂着草料,老头过去与他们闲谈,一边还在注意殷其雷,怕他在动什么手脚。
殷其雷在马厩转了一圈,东摸摸,西看看,也没看出到底哪一匹是汗血马,又向老头走了过去:“大爷,我看过了,这些马大部分都很健康,只有那匹汗血马有些小小的毛病。”他故意这么说,是想借老头和马夫指出哪一匹马是汗血马。
马夫甲望了殷其雷一眼,向老头问道:“这是什么人?”
老头收了殷其雷的钱,自然不便揭穿他的身份,说道:“这是上头派来的兽医。”
马夫乙说道:“可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汗血马。”
殷其雷微微一怔,随手指了一匹黄骠马:“这不是汗血马吗?”
“这是党项买进的马,虽说也是好马,但比起汗血马可就差得远了。”
“你又没见过汗血马,你怎么就知道这匹党项马就比不过汗血马呢?”殷其雷不以为然,又略带鄙夷的神色。
马夫乙最怕别人看他不起,急道:“我怎么没见过汗血马?巧了,我们驿馆刚刚住进一位粟特酋长,他就带了一匹汗血马,还亲自指定我去照料呢!”
殷其雷故意激他:“大哥,没见过汗血马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吹什么牛呢!”
“你不相信吗?好,我堪巧要给汗血马喂料,我就带你去见见!”
马夫甲说道:“穆尼酋长不是吩咐过吗?不许外人靠近汗血马。”
殷其雷笑道:“我就说没有什么汗血马吧,你们装什么装?”
老头开口:“穆尼酋长确实带了一匹汗血马进京,现在就养在他入住的东跨院,只是汗血马十分金贵,穆尼酋长比较小心。”
“若真有汗血马,带我一见又有何妨?我是兽医,正好可以给汗血马做做检查。”殷其雷又笑了一笑,“老实说,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真正的汗血马长什么样!”
马夫乙说道:“待会儿,你就跟我过去看看,说不定东跨院的粟特武士听说你是兽医,能够让你进去开开眼界也说不定。”
殷其雷大喜:“那敢情好!”
马夫乙到了马料仓库,铲了一桶黄豆,又去井口打水。殷其雷趁机将阿合奇给他的巴豆粉掺入黄豆当中,假装帮忙,提起黄豆跟在马夫乙的身后。
二人到了东跨院,门口就有两个粟特武士将他们拦住,武士甲喝问殷其雷:“你是什么人?”
殷其雷忙道:“我是兽医,来给汗血马做做检查。”
“我们的汗血马健康得很,不要检查,你快离开!”
“还是检查一下,有备无患嘛!”
两个武士嗖的一声拔出腰间弯刀,武士甲喝道:“你走不走?”
马夫乙忙道:“兄弟,粟特人不好惹,你还是走吧!”
殷其雷心中计较一下,粟特武士手持兵器,自己不是他们对手,何况自己身在驿馆,要是与他们起了冲突,引来驿卒,可就更不好脱身了。好在事先已在黄豆当中掺入巴豆粉,自己进不进看汗血马也不是很重要了。他只对马子有兴趣,对马的兴趣一般,也不懂马。
殷其雷笑了一笑:“两位大哥,刀剑无眼,不要伤了和气,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殷其雷走出临潢驿,两个守卫便问生意有没有谈成,殷其雷记起进来之前,允诺他们,若和穆尼谈成生意,就给他们重谢。于是殷其雷就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两个守卫知道,重谢是没戏了。
塔吉克等了半天,焦急万分,此刻见到殷其雷出来,急忙将他拉到一边,问道:“殷其雷兄弟,事情办好了吗?”
“我办事,你放心。”
塔吉克大喜:“殷其雷兄弟,你可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了。”
“都是兄弟,客气什么!”
“来来来,我带你去见阿合奇首领,他一定会有重谢。”塔吉克拉着殷其雷上了一辆马车,也不知道塔吉克什么时候准备一辆马车。
殷其雷本来以为要回回鹘会馆,但是马车却在一座大宅的角门直接驶入,殷其雷奇道:“塔吉克兄弟,这是什么地方?”
塔吉克笑了一笑:“这是阿合奇首领置的宅子。”
下了马车,塔吉克将殷其雷领到一个房间,塔吉克击了下掌,暗处忽然涌出四个回鹘汉子,团团将殷其雷围在中间。
殷其雷看不明白:“你们这是几个意思?”
塔吉克笑道:“殷其雷兄弟,你就在这宅子待上几天,千万不要出门,因为很快粟特人就会追杀你。”
“Why?”
“?”
“为什么?”
“你害死了他们的酋长,他们能放过你吗?”
“我见都没见过他们的酋长,怎么会害死他?”
塔吉克微微一笑:“阿合奇首领智慧超群,你又怎么能够明白?——你们四个,好好看着殷其雷兄弟,好吃好喝招待,千万不要怠慢了贵客!”说着走出房间。
殷其雷也要跟着出去,四个回鹘汉子就像一堵肉墙挡在他的前面。四人都是人高马大,殷其雷初步估计,单打独斗,他勉强可以撂倒一个,但是四个一起上的话,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殷其雷明白,塔吉克是想将他软禁在此,但他依旧不敢相信,这是阿合奇吩咐他这么做的。他和阿合奇称兄道弟,他看起来又是那么和善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直没有理由。
“四位大哥,你们知道塔吉克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吗?”
四个回鹘汉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殷其雷,不言不语。
“四位大哥,虽然塔吉克叫你们看着我,但你们也没必要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吧,很容易来电耶!”
四个回鹘汉子依旧不言不语。
“你们是哑巴吗?”
四人一声不吭,像是默认,又好似不愿答理他。
殷其雷坐了下来,准备想个办法逃出去,环顾房间,除了大门,还有两处窗户。因为天气寒冷,门窗紧闭,又有四个回鹘汉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要逃出去,似乎不大可能。
“我要去洗手间!”殷其雷站了起来,就要走出门。
四个回鹘汉子挡在门口,其中一个走了出去,片刻,打了盆水进来。
殷其雷一怔,觉得好笑:“我说去洗手间的意思,不是洗手,而是要去厕所,你们的茅房,你的明白?”
一个回鹘汉子说道:“我们带你去!”
殷其雷说道:“操,你们不是哑巴呀!”
四人又不说话,带着殷其雷便往茅房方向走去,两个前面带路,两个跟在殷其雷身后,寸步不离。
殷其雷:“欸,上个厕所,你们有必要四个人都跟着吗?”
四人不语。
到了茅房,和殷其雷儿时在农村看到的茅房区别不大,四个回鹘汉子立即就将茅房前后看住。殷其雷简直无语,看来他要尿遁的想法无法付诸行动了。
殷其雷撒了泡尿,只得讪讪被四个回鹘汉子押着回去,走在半路,殷其雷忽然一眼望见躲在槐树后面探头探脑的墩子,手里抓了一块石头,似乎正在瞄准四个回鹘汉子的其中一个。
殷其雷心想,就算墩子一块石头能够干掉一个回鹘汉子,还有三个回鹘汉子,仍旧解决不了。何况,宅子虽然比较冷清,但是除了限制他行动的四个回鹘汉子,还有塔吉克留下来负责他饮食起居的人。
殷其雷朝着墩子使了一个眼色,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要忙着动手,待他想个万全之策,有了墩子的策应,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他要脱身,可就容易多了。
殷其雷边走边说:“四位大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你们是不是四处检查检查,万一哪里着火了可怎么办?”他故意说得很大声,有意让墩子听到。
墩子却也不傻,立即明白殷其雷是想让他放火制造混乱,然后他便趁乱脱身。四个回鹘汉子并没发现墩子,因此也没多想,只道殷其雷想叫他们四处检查,支开他们。
而事实上,殷其雷确实想支开他们,但不是这种肤浅的方式,同时四个回鹘汉子也不会这么傻。
回到房间,殷其雷还是有些忐忑,墩子是不是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欸,我饿了,去给我弄点吃的。”殷其雷颐指气使,趁着现在,能支开一个是一个,待会儿就算动手,自己的胜算也大一些。
四个回鹘汉子的其中一个已经下去吩咐厨房。
殷其雷又说:“哎呀,不好,我的钱包掉了,我要出去找找。”
剩下的三个回鹘汉子将他拦住,其中一个丢给殷其雷一只钱袋,丢在桌面,声音很响,估计那只钱袋的分量也不小。
“我的钱包里面有我的身份证,必须要找回来!”殷其雷坚持要出去。
三个回鹘汉子表示不明白身份证是什么东西。
殷其雷叫道:“欸,我要找自己的钱包也不行吗?”
三人一脸木然,不言不语。
殷其雷:“塔吉克兄弟临走之前,交代你们好好招待我,不能怠慢了我,你们忘记了吗?”
三个回鹘汉子尚不清楚,阿合奇首领到底要怎么处置殷其雷,毕竟他帮了阿合奇首领那么大一个忙,说不定只是暂时将他软禁此处,以后还能受到阿合奇首领的赏识,三人也不敢过分怠慢殷其雷。
一个回鹘汉子说道:“我去帮你找!”又用回鹘语和其他两个回鹘汉子说了几句,似乎是要他们好好看着殷其雷,然后就出去了。
